女孩的手轻轻拂过眉间,“宾灵”最好的选材,是眉心骨。越是枉死,灵力越强。
彬灵沉默了几秒:“看出来了,怎么能看不出来。这种配色这种字体,不就是银狐他们的手笔嘛。只是这次登记的号码…银狐去香港了?”
“阿灵,这件事就到我们这代吧。我们把它了结了,让小妹她们去过正常的日子。”
鼠标点开一封邮件:一张犯罪现场的大幅照片跃然屏上——是警局内部的扫描件,不知怎么流了出来。
夺权渐渐演变成“斗法”。都说天赋越大责任越大,不再除魔济世的彬家也许是遭了报应,驭鬼之人最终全部惨死在鬼物手上。
老妈其实只比她们这群女孩大七八岁,当初彬家来福利院挑人的时候,老妈是代表。一年前,老妈死在罗刹的咒怨之下,成了一堆碎尸块。
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有些疲惫。
哦,看清楚了。脏污里发红发黑的是血,发白的是脑浆。
彬灵侧着头,这不就是“养大鬼”嘛。人都道养小鬼会有反噬,怎么到了“大鬼”这就不怕了呢?也许还是怕的,但什么都没有“一夜暴富”来得让人兴奋。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沉默地等着对面的人再开口。
就让彬家的使命停在她们这,让所有那些被收养的女孩儿可以回归正常人的世界,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是林先生帮我们拿到的。我后来去过现场,在九龙的一处外来妹聚居地,死者是偷渡到香港做皮肉生意的。我在她房间里找到了宾灵碎片,确认了是银狐家流出的那一批。”
1992年,有超过1000万的公务员选择了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在第二波下海潮的推动下,国内请佛牌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从一开始的正牌到后来的阴牌,再到现在的百鬼不忌,人们对金钱和富足的渴望超越了一切。
“照片哪来的?”
彬家在发迹的过程中到底有没有使用一些特别的手段,彬灵不得而知。但随着财富的疯狂累积,家族内部的夺权也越演越烈,只是和别的巨贾之家不同的是——彬家驭鬼。
包工头和她一起进的彬家,和喜欢一个人呆着的她不同,包工头从小就喜欢粘着老妈。
 咒怨(2)(五一加更)
“最晚周二。对了,我这有两三本护照过期了,你记得帮我换。”彬灵把烟灰色的斜挎包随手往桌上一扔,单手拉开拉链:“一本日本的,一本泰国的…唔,还有一本印度的。”
她的眼睛一会儿盯在电脑屏幕上,一会儿停在包里那红红绿绿的各式证件上。
“阿灵,这批宾灵有“罗刹”的气味。”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带着电流呲呲的杂音。
所谓入魂,便是将死者魂魄封于骨中,然后诵经念咒,使附灵能听从差遣,为买主运财答愿。
从80年代到90年代,彬家的发迹史就是中国社会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变迁史。
电脑里突然传出的声音让彬灵心脏一缩。她默默插上耳机线,有些嫌弃地戴上了网吧的公用耳机。
“宾灵”,取横死之人的头盖骨,由阿赞念咒、入魂、画符,制成灵力强劲的阴牌。通常会在添上坟土、尸油等阴料后一起售卖。随身佩戴,既能招财也能旺姻缘。
“嗯。” 彬灵点头,虽然屏幕对面的人此刻远隔重洋,根本看不到她现下的动作。
彬家夹在第一批下海的人里。
“根据我这边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是这样。所以我才帮你接了林先生的单子,你周几能飞香港?”
彬灵有些讪讪,回过头继续研究屏幕上的海报。
女孩子嘛,年轻的时候本来就该谈谈恋爱赏赏花。像她们这样怎天追着邪灵跑来跑去,偶尔还要去坟地里滚一圈的,实在是活得太不像样了。
看着那行令大多数人不明所以的小字,彬灵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出节奏。
“这海报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包工头,我真的觉得,吓死我你肯定有好处拿。”
“嗯。作为设计系的学生,我觉得这张海报其实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比如底色应该用五彩斑斓的黑,这样才能显现出灵学的神秘与强大…”
“阿灵…… 郑楷也在香港。”
拉上挎包拉链,彬灵随口问道:“所以现在我去香港是一箭三雕?既赚了林家的钱,又能追查罗刹,搞不好还能摆银狐一道?哎呀,包工头,我发现没见你这一年你真是越来越精了啊。物尽其用,不错,是有老妈的风范。”
还有,要为老妈报仇。
阴暗逼仄的棚屋内,女人的长发散乱地黏在水泥地板上。满地深色的脏污,女人的脑袋像是被某种巨型野兽踩了一脚,扁扁地塌着;脸成了个没有面目的平盘,周围还有一地碎骨。
“老妈”两字刚一出口,彬灵就后悔了。
是的,了结吧,用她们这一代的血和肉和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