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撞个正着,甚至都没有机会掩饰,所幸还算镇定,没露出太多惊惶。
十六耳边的轰鸣声大了起来,血液随着心脏的跳动疯狂地冲向太阳穴,她强行压抑着情绪,否则不需要说话,身体反应便能出卖她。
她还想多辩几句,可李玄慈的手指却先一步触上了她脸上的泪痕。
她稍稍定了心,此时不能佯作愤
同上一次一样,那次他怀疑是她弄鬼,知道她可能也发了梦,因此能窥见他的梦是如何情状,就动了杀意,如今若确认梦中人是她,怕更是要恼羞成怒。
李玄慈沉沉打量她,看不出是否买帐,最后却带着丝令人胆寒的笑,讥道:“你倒自觉成了亲者?”
“这些怪梦,大概是因为那只怪鸟,我想我知道那是什么怪物了。”她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尽量镇定地说着。
“哭成这样,还想狡辩?”
他脚步放得极轻,推开门的时候,月光透过窗上的薄纸头了进来,将十六脸上肆意的泪痕照得闪亮。
十六飞快地想着,她自出了门,即便夜里也穿着胸衣,肉眼看上去不至于露馅,师父早给她吃过丹药,声音与未完全变声的少年无异,喉结也是早割好了的疤,清楚可见,他这番发问,应该只是因梦起疑,没有抓住证据。
她快速在脑中构思着说辞,把自己思考了几天的想法选择性地说了出来,虽没什么把握和实证,可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十六知道他又嫌弃自己,无奈形势比人强,只能捏着鼻子任他出气。
十六说得飞快,将责任全推到了鸟身上,其实是不是的,她也不确定,可回忆遍了看过的古籍,也只有这个能套得上,为了保命,她也就一股脑说了。
又咳了下,正经补充道:“唐时刘幽归家时,于途中野庙见其妇与人厮混,以石掷之,瞬间灯灭人空,百思不得其解。归家后其妻却主动说,方才发梦与人在庙中游历,突然有石掷来,便醒了。”
他的指尖缓慢又刻意地摸索着她涩涩的泪痕,却不带怜惜,反而像鹰在上空盘旋,等着猎物的松懈。
“道门常言梦者魄妖,或谓三尸所为,这鸟怪若是伯奇,以梦来诱使我们反目成仇,也非不可能。”
“十二天将中有一兽名伯奇,他本为人,却因父亲听信后母谗言被杀,死后化鸟,能知梦食梦。”
她迅速地改变了打算否认到底的策略,换了副说法,痛快承认道:“我梦见与一女子云雨,可那女子强势得很,反倒将我吊了起来折磨一番,所以才......才觉得十分委屈。”
十六下意识想说“不是”,可又立刻意识到这也是陷阱,面上现出一丝疑惑,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愣愣地问:“什么是我?”
她那一瞬间的动摇,分毫不差地被李玄慈捕捉到了,他紧了紧握着的手腕,将她细白的皮肤直掐出红痕,冷着声音问道:“是不是你?”
“那鸟若有这样的本事,至于要靠同伴死遁?”李玄慈明显并没有完全买帐,言辞犀利。
话里话外都不过是别杀她的意思。
“你说了算,你觉着不是便不是。”
每一个字落下,他那只手便下滑一寸,危险地停在了她脆弱的脖颈上,一手便能握满,指尖拂过她汩汩跳动的血管,只需稍稍收紧,便能断绝她的生路。
李玄慈眸色反沉了下来,低声问道:“这么说,你不仅入我的梦,还将我当作了女子?”
李玄慈勾了一边唇角,虽看起来近似微笑,却没去半分温情,反倒多了一丝沉沉的杀气。
手指上有茧,全是积年握枪舞剑留下来的,十六被泪沾湿的皮肤发凉,手指却混着灼热,就这么直接碰撞在一起。
这关算勉强过了,可李玄慈却还未放松,他手指微动,食指指尖停在她的喉结上,薄茧轻擦了下那里。
李玄慈静了一瞬,然后便一脚将门踹了开来,几步走到她床边,一下擒住她的腕子,眼神灼灼,好似还沾着梦里残留下来的热度。
“入梦本事强,打架又不一定强,术业有专攻。”十六越说越心虚。
十六下意识颤了一下,他手心的温度高得不寻常,烫得她心头似被毒蜂刺破,迟钝的本能在示警,沉沉的视线压在她身上,只要轻轻一戳,便会如暴溢的洪水,再也收不住。
然后他抬起眼来,突然问道:“你是女子?”
她不能露馅,若是让这朝廷心患知道这秘密,以此要挟真一教和师父,那她便是罪人。
呸,谁稀罕当你的亲者,十六心里忿忿想着。
 三十四、解梦
“可见梦与现实,其实难辨,那鸟怀恨在心,我们又种了同命结,或是因此才在我俩梦中将彼此化成女子,以此羞辱一番,若是真因为它的戏耍而反目,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十六敏感地察觉到了。
脖颈上隐隐发热的手指松了一些,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