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文帝沉默不语,但群臣皆观察到万岁爷听这话时目露赞许之色,便心下了然了。
“怎么个祈雨法?”
“其他的就不用了。”陈维实突然打断他,手中转着佛珠,笑得十分慈祥:“要说冤狱,就那个地方最多,就是没有也得有。”又冲他点点头,以示鼓励:“继续说下去。”
庆文帝见众人不说话,看向程渊道:“你来说说。”
“最近这日食可是又没报对,这雨也不下,现在朝野上下可都说了,民乱干旱都是上天的征兆,历法不准就没法子与老天爷对话,大伙眼瞧着灾年干着急。杨掌印怎么看这事儿啊?”陈维实语调缓慢又柔和,却给人说不出的压力。
杨济民点点头“这天象预示着战败。”
杨济民皱着眉头,着实冥思苦想了一阵,最后说道:“那就行日食救护仪式。”
灵台掌印诚惶诚恐地道:“这历法是遵从前朝的规制,年头久了难免不准……这恐怕得组织一拨人用一年的时间观星改历……”
陈维实转了转佛珠,双目圆瞪,闪着精光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你说有或者没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万岁爷信不信。”
在场的人谁也不想出这个头,低着头,心中纷纷想着:“一群乱民胆大包天造反,明摆着该剿。可是却不知万岁爷到底怎么想,万一萧厂公那天说的正是万岁爷的意思呢?”
庆文帝召集了内阁和司礼监两位秉笔御前议事,其中还有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兼次辅程渊。
他又笑了:“世人都以为王振逆天而行才不得好死,咱家却认为分明是彭德清怕死,有没有天象根本不重要,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本是必败之局,大家只是不想陪着王振送死找个借口不出兵罢了。”
“到底是打还是招安啊?”庆文帝看着群臣,开门见山的问道。
陈维实来到位于银作局南面的内灵台。这钦天监监正和内灵台掌印都是陈维实的私人,他心里清楚庆文帝明着骂那个六品监正,实际是在敲打他。内灵台隶属于司礼监,每天的观像占侯结果一律直接呈送司礼监。大晋创制这两套系统原本希望内外互相监督,实际效果却是一起篡改记录,得过且过。
大晋一朝通常在前一年的十月颁布下一年的历法,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大晋所用《晋历》为前朝《大统历》改编而来,二百年间无甚革新,以交食验之常常十有九不准。
“古书上记载祈雨有七事,最首要的一项就是理冤狱。其次还要赈鳏寡、减徭役……”
这矿工起义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救日就能下雨了?”
灵台掌印太监杨济民自然知道这位二祖宗为何事而来,战战兢兢地垂手立在一旁。
历法不准,日月失调,历来被认为是一国衰亡之兆。不过若是国内风调雨顺,钦天监和内灵台也有的是办法将这日月食预报不准掩盖过去。
“这……救日是为了感召上天,让老天爷看到圣上的诚心,从而降雨。此法古来有之。而且还可以祈雨。”
程渊出列一步,规规矩矩行了礼,朗声道:“依臣之见,一群乌合之众的反贼,若朝廷不神兵天降以雷霆之势斩草除根实在有伤我朝天威。自古以来,历朝历代谋逆造反都是极刑之罪,哪有轻易放过之理?我大晋人才济济,兵强马壮,断然没有从民间招安匪军的道理。今日招安,明日那些蠢蠢欲动的乱党就要觉得朝廷好欺负。依臣之见,不但应该平乱,还应生擒匪首,剥皮萱草,以儆效尤。”
交待清楚后陈维实出了内灵台,钦天监那边他也早已召见了监正嘱咐好了。现下刚开春,惜薪司的小火者和宫外雇佣来的苦力们正在疏通宫里的沟渠,人人灰头土脸的,见他过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行礼,口中称:“见过陈公公”陈维实掩鼻快步离去,赶着参加庆文帝今日的御前议事。
这个提议颇为专业,然而却遭到陈维实轻蔑一笑:“杨掌印说得轻巧。现下国内的大事小事那么多,哪有时间给你改历?你就说说是这日食和下雨的事儿吧。”
 救日
陈维实笑了,笑得像个菩萨。他缓缓地道:“先朝大太监王振权倾天下,时任钦天监监正彭德清是其私人,曾力劝王振莫要发兵,说天象有异不宜进军,王振却是个不信星象占卜的,结果果然大败,英宗被俘,王振也被乱军杀死。”
“所以……”杨济民又困惑了。
“这救日祈雨之后便是找出天有异象的原因。譬如这大旱,星象上是日月相刑,而日月相刑往往是因为君……不是……是辅臣不贤,国有奸佞之故。”那掌印又皱了皱眉头,犹豫着道:“不过……这都是书上之言,千百年来也没有谁真正验证过,而且各本书上记录的还不尽相同。甚至这天上之事如何感应人间也……不明就里。”
没有萧慎。
当下情形却让他们没那么舒服了。民乱加上天灾,这当口日食预报又失准,庆文帝终于震怒,将钦天监监正骂了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