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原来还算不错,不过现在已经不能看了。一路跑下来,究竟摸过哪些地方,究竟被划破过多少处伤口,我都无知无觉。直到现在,他拿起我的手,我才终于感觉到一点疼痛的感觉。
“……你还在生病吗?”我轻声问。
我说知道。
我是个不懂得听话的替代品,总是重复着幼稚可笑的行为,却学不会其中的教训。我很累了,而每次都得亲自把我抓回来的景琛,想必也很累了。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时间已到傍晚,阳光投过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一道长长的红线。
“好很多了。已经得到了控制。”景琛说。他应该不太愿意我知道他身体的情况。
“对不起。”我说。不知道这是对他问题的回答,还是对这次逃跑做的道歉。
窗户正对着花园,远处的槐树这几天已到花期,完全盛开了。我坐在椅子上,一直看着这棵树,看到月上中天。
“我
“这次的事情……和丽兹,李都没有关系。”我说。“请别惩罚她们。”
马车沿着精心保养的路面慢慢行驶,农场里的植被都经过了细致的修剪,沿路的佃户会朝我们行礼致意。对于贵族来说,出行是很体面的事情。
“是。”
窗外的山路两侧,全是沾着雨水的新鲜枝叶,夏天原来真的到来了。风好温柔,风中的空气似乎也是凉的。
我仔细抚摸过脖子上的烙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推了推,发现被锁住了。
月光轻轻照耀着这片花园,到处都显现出一种皎洁的美丽。虽然浑身到处有着细小的疼痛,这疼痛却反而增添了我心中的平静。
“晚安。”他也向我道别。“文初,——好好休息。”
我转头看他,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一样浓郁到不见底的黑色。
幸而之后他并没有多留的意思,离开前,景琛像以往那样,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文初,这是最后一次了,知道吗?”
“没关系。”他说。“我原谅。”
我们经过了一场无言的进餐。我笨拙而缓慢地吃着盘里的食物,他却只是坐在对面看着我。
莫名其妙的,有时候会觉得他在爱我。
上面是各种细小的伤口,散发出一些臭味的泥土,最里面还叠加着易感期带来的淤青。这双手和任何一个农人的手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脸上那种惯常的笑容,终于完全消失。
景琛站起来,走到布好菜的桌旁:“想吃些东西吗?还是热的。”
“再见。”我向他道别。
景琛带着黑色的手套,他的手一向湿凉,这次却有些温暖。不断的触碰下,手套很快就被染污了。
花园里各处点着的灯还亮着,路上我碰见一个推着满车修剪的杂枝往外走的年轻人,他明显认得我,额头上很快急出了汗:“你……你……”
“文初,我说过,你如果想去什么地方,可以知会我。”景琛牵起我的一只手,静静看着上面的泥土和血痕。“有些人只顾强调话里的煽动性,却未必会关心你身体的安危。他们只是在做自己以为正确的事情,你不应该轻信他们。”
于是我在他的对面坐下。
虽然有些狼狈,但我还算顺利地到达了地面。
“有几处外伤比较严重,身体有些脱水,但总体没有太大问题。等恢复体力后,明天我会再安排全身检查。”医生收拾好东西,站起来。“但我更认为您……”
“我会尽量。”
“文初,我从很早就在看着你。”他忽然别过脸,视线望向窗外很远的地方。“你不能喜欢我吗?”
“如果能的话……请手下留情。”我说。
&&&&南面。
医生和女仆都退出了房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也渐渐凉下来,槐树那笼罩着轻雾的身躯,简直带上了某种神性。我的心中忽然了悟了一些东西,那是一种很飘渺的感觉,指引我如何将心中的空旷,埋葬在某个地方。
不过这样倒也好,我并不想再打扰到谁了。
到达庄园后,景琛带我去了卧室。几个女仆帮我沐浴洗漱后,医生带着箱子来处理我的伤口。
然后我向花园走去。
“谢谢。”
夜应该已经深了,外面温度明显低了下来,主宅的灯火也熄了很多,但还有不少亮着。我回身仔细看了看这座建筑,它白色的石料因为年代久远而现出陈迹,月光之下,雕塑上的人像振振欲飞,群星在它的背后升起。旁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向北边的偏院延伸而去。
我打量了一下房间,推开窗户,尝试着攀爬出去。卧室的窗户并不是很高,而住宅外墙上遍布着精美的雕塑,有很多的落脚点。
“我待会儿会过去。”景琛说。“你们都出去。”
“我恐怕做不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