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烁了一下,仿佛某段早已被遗忘的记忆重新被打开。
十二月的冷雨,淅淅沥沥从天上落下来。我身上只穿了件针织外套,风和雨呼呼地漏进来,有些刺骨。
农人的背影越来越远,我也强迫自己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爸,妈……”我说。
对于我的现状,他也不过是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那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的手里也应该牵着一只狗,狗是纯黑的,他也一身黑色,带着帽子和口罩,穿得很单薄,看起来高挑而挺拔。
青年朝我看过来,说:“没关系。”
“什么?”他很惊讶,但没有拒绝。“行……那也好。”
走进屋子,齐弋正坐在沙发上,他替我倒了杯茶:“文初,你先坐吧。”
我回过头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果然,走着走着,渐渐有了人烟的气息,路上边还有新鲜的带着泥土的车辙印。
“你等等。”我说。“我马上回来。”
“老齐,算了,算了。”但是齐母拦住了他,她苍老的面孔上不知怀着怎样的情绪,皱纹似乎只挂得住一半的笑容,来替我们打圆场:“文初,你和小弋的事情,你们自己好好谈,我们……就不插手了,啊。”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双深黑的眼睛。
路的对面走来一个背着农具的男人,我精神有些恍惚,脚步也蹒跚,竟一时没能避过他,擦着肩膀,彼此相撞了一下。
我坐下,握上那杯茶,是凉的。指尖沿着杯
“我想清楚了。……文初,我们还是离婚吧。”
“诶,文初……”齐母应了句。
离开加油站,重新走上了那条荒凉的山路。
生活如履薄冰,就像背负着沉重的包袱,在一根细线上前行,而在始料未及的某一刻,这细线断裂了,于是从空中坠落下去。那一刻的我,大概就是被这种失重的恐慌感所包围了吧。
他们提起地上的一些杂物,继续往外走去。擦肩而过时,齐父回头看我:“文初,我得和你……”像是要说什么。
我站了起来:“你在哪里?”
亚克说过,从加油站再往前走一段路,就绕到了山的南边,那里有不少佃农。
我只匆匆回了一下头,远远道:“抱歉,抱歉!”
“没关系……”我抬头往往外面的雨水。“我想……这可能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初夏的雨水细而柔软,漫天洒落下来,我的脸庞与头发上都布满了细密的小水珠。爬过一个坡之后,我看见远处是一个小小的围拢起来的山谷,隐约有不少人家与农田。
他看着我:“……你该恨他。”
“在家……”他有点迟疑。“爸妈也在。”
“你们曾经是我们所羡慕的群体,但是现在,我只能说很抱歉。”亚克说。
&&&&ter 19 我看你走进尘土里
办公室里到处是茶水和橘子的味道,人来人往,嘈杂极了。我盯着面前电脑屏幕上还未完成的表格,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甚至面部各个器官都有些不知所措,我的眼睛热而痛,不知道是该合上,还是该流泪。
我与他的目光有极为短暂的相接,他的眼睛是非常纯正的黑色,深不见底,没由来地让我心里一悸。
但伴随着眼前的山景,一些破碎的片段在我眼前不断交替闪现,并且越来越清晰。
“也许……是的。”我说。
我的心仿佛猛地被某双手攥紧,腿一软,跌倒在路上。
到了家门口,我拿出钥匙,试了好几下,都没插进锁孔。不过很快,门倒是从里边开了。
“……”齐弋似乎有些不愿多谈。“等你回来再说。”
“不用了,我想再走走。”
接到齐弋这通电话时,是在十二月末,一个阴天的下午。那是一年之中,我最忙碌的时候。
开门的是齐父齐母。他们穿好了外套,拿着包,像是正要离开的样子。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快就回来,所以有些尴尬地站在玄关处,与我两两相望。
学校和家都在东城区市中心,步行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走到校门口,我发现自己忘记带车钥匙,但已等不及再回去拿了,只能尽力跑得快些。
挂了电话,我连伞也没有拿,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我裹紧披风,慢慢往外走去。
还没有到晚高峰,路上人不多,所以很快就进了居民区。道路变得更为狭窄,也更安静,我神思不属,脚步乱极了。 拐过一个转弯口,还没跑出多远,肩膀就撞上了人。
“你要伞吗?”亚克喊。“外面下雨了。”
“……为什么?”我问。
农人检查了一下农具,对我挥挥手:“没事没事。”
我目送着他们相扶离去的背影,拐过楼层尽头的转角,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