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违逆人伦之事,民风再怎么粗犷之地也不能容忍吧。”
褚钰瑄坐在席上,内心暗流激荡,五味杂陈,然而面容未改颜色。一只白嫩丰软的小手紧紧地捏着杯口,努力平复着狂跳不已的心。怎么会……那个人的身世背后,竟有这样悲凉的故事。脑海里不仅现出曾与他相处的时日,他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怎么能想象他的出身有这般复杂。岑穆修……这个讨厌的名字,现在却让自己泛起一丝心痛。
这难以启齿的真相就这样被摆到了台面上,殿内众人顿时瞠目结舌,议论纷纷。
“晋王妃说的是那位郎君啊。”韩国夫人立刻接了话,语气却有几分玩味。
“各家的郎君们皆是出类拔萃之材,不少都是闺阁娘子们倾心的对象,不过若真平心而论,无论是样貌品行,或才识六艺,妾以为已故的岑老将军的那位嫡孙,可略压众贤人一厘呢。”
韩国夫人一愣,玉仙小公主正一脸期待地等着她回答,众人也似被挑起了兴致,想在这件事上多聊几分,便细细道来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突然门
“二十余年前,岑循老将军的嫡子岑怀将军成婚,新妇是位商贾之女,西北边关之地,倒也不甚至看重门第之别,本以为新夫人仅是身份低微,谁知晓岑小郎君出生几年后,岑老夫人偶然间看到少夫人后背的胎记竟与自己二十多年前遗失的亲女一模一样。原来岑循老将军带家人赴任阳关时,曾于民风险恶处遭贼寇劫掠,混乱中遗失了三岁的幼女。后找来少夫人的父母当面核实,才知少夫人确实是他们不久后途径同一处所收养的。所有证据全都对上了,他们的儿媳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岑小郎君的父母竟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妹。”
“他也真是被父母之事所波及,当年那件事传得沸沸扬扬,都从阳关传到乾安了,岑家也是自那时起一蹶不振,门可罗雀。不然以当年岑家之盛,现在的岑小郎君定是闺女们争抢的良人之选呢。”韩国夫人慢悠悠地提起了陈年往事,宫闱女眷之中,这种坊间传闻是最容易吸引众人关注的话题,一时间殿内众人纷纷低语,知情的与不知情的都颇感兴趣。
讲完岑家这曲折的悲剧故事,韩国夫人轻叹一声,岑家郎君,时运不济啊。
讲到这,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简直是亘古奇闻,岑家居然是出了这种事才没落的。” 不知情的女眷们惊愕于这荒唐的真相。
褚钰瑄眼眸低垂,看到众人对小妹之语的反应,胸口突然闷闷的,一股气怎么也提不上来。其实小妹的话亦是她的心声,她向来讨厌以血统议论人的高低贵贱,出身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为何下一代要吞下上一代孽缘的恶果。那个人这么多年来,受到了多少如今日众人的讥笑与非议,自己以前竟浑然不知。褚钰瑄心怀郁结,低头不语。
“听起来岑郎也没做错何事啊,他的爷娘也不是有意违反纲常的,连先帝都没有怪罪,为什么其他人都要疏远岑家呢。”玉仙公主童言无忌,为岑家抱着不平。
“这是自然,”韩国夫人抿了一口茶,缓缓地摇着团扇,继续讲述,“这件事被捅出去之后,岑府立刻成了众矢之的,传闻一日千里,没多久就传到了京师,岑家的对头们岂能放过这个机会,大肆宣扬不说,奏折自是不断递至殿前。血亲相奸,这等污名,没人再想和岑家沾上半点关系,唯恐避之不及。岑循老将军一生视清白名节如命,家里出了这档丑事,难以自持,没几日便吐血而亡,一代名将,竟落得如此下场。当时正值吐蕃连番攻占通往安西道上的重镇,安西一时孤悬塞外,与朝廷失去沟通。军情紧急,岑怀将军当下请命做突进先锋,带着一百名名立下死书的将士不顾性命,在敌阵中一路拼杀,连番突围,快马直捣吐蕃人的指挥牙帐,灭其首脑,吐蕃人群龙无首,立刻乱作一团,战场局势顷刻逆转,汉军接迅速复失地,平息战火。可惜岑怀将军和那一百名壮士全部血洒疆场,无一生还。”
“听闻那位少夫人见到后续部队抢回的岑怀将军尸身时,当天便吞金而死。可怜岑家,不到半月,已亡三人。只留刚及始龀之年的岑小郎君可承封爵,延绵香火。适时先主感念岑家世代忠贞,尤其是岑怀将军以身殉国,壮烈不已,于是下令将岑小郎接至乾安,入国子监,还特意令其同三品以上子弟一同习国子学。也算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吧。这位少年便在乾安长大成人,直至两年前奔赴北庭。这次细柳营凯旋,岑家郎也该承袭封爵,重振门楣了。只可惜,背负这等身世,仕途坎坷也是免不了的。"
其他贵妇不禁被玉仙公主童言稚语逗笑了,纷纷掩扇轻笑。韩国夫人看着天真可爱的玉仙,柔声地说:“贵主还在懵懂之年,心地纯善,但世间的风俗伦理向来如此,亦不是我们可左右的。”
 身世
最小的玉仙公主年方十岁,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年纪,又不似众贵妇般通晓人情世故,有所顾虑,稚声脱口而出:“夫人说的是何事呀?那位岑家郎君的爷娘做了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