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想,或许京城会是打探其余四玉的好地方,恰好沈家接她回府,去去无妨。
她记得,她们还在怀县的时候,有一次在酒楼,因为有个男子口出秽语,受到他调戏,她也不恼,不动声色间下药把人毒哑了。
又与她说了几句关于沈梓墨的事便回了宁心院,想是年事已高,经过今早一折腾也是乏了。
时至今日,她猛然发现,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身处这个大漩涡里。
红睡公子,只怕叶红睡相伴她这许多年,也不及他与她相识短短几个月,来的亲密。
如果说开始觉得小姐说的那个“他”莫名其妙,那么后面那段开脱之言所指,她不言自明。
沈青染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反反复复,扭扭捏捏得竟像养在深闺的小女子。
她好像越发抽身不得,在京城的短短三月,对她造成的影响犹胜过有着十六年光阴的怀县。如果说怀县于她是温风细雨般的存在,让误入乱世的她有一庇所,那么,京城便是一场可预见的狂风暴雨,没有一身狼狈休想走出来。
“聚星楼那晚,他本也是冲着沧水玉去的,我与他相遇不过偶然;淳寂寺竹林里,他身负重伤,不过为了保命才与我计议合作;昨晚说与我听,不过是他自己孤身奋战,想找寻一个志同道合又可以为他出谋划策的人罢了。”
她记得,又怎么不记得?
沈青染看向厅外,侧门一出便是花园,邻近栽了几棵芭蕉,透过镂空的石窗,深秋时节,照样绿得发亮,像夏日那般灿然。算来,从怀县离去至今,也有三个月光景了,送走了酷暑,凉秋也即将逝去,即将迎来的是她在京城度过的第一个寒冬。
还有一次,上街添置一些物用,有一群混混觊觎她美貌,想玷污她,她也不慌不忙,喊了十四将他们五花大绑,喂了催情药,锁一间屋里,等天亮打开门,那几个人身前身后真是惨不忍睹,下半辈子估计也是废了。
萧澈......
原来她现下的处境,与他脱不了干系。她忽然感觉自己像雪地里的麻雀,看见那摆着一点谷粒,便雀跃着飞过去,殊不知等着她的是早已布好的圈套。
唉……落琴轻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小姐,平王野心勃勃,不可为谋。”无论他现在在你心里是什么分量,他太危险了,万万不可过分亲近。“奴婢以前以为小姐自有分寸,因此未曾多加干涉,可现在的情景却越来越危险,奴婢不得不多言。”
她回京,不愿听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朝争,也不愿与沈家人多有接触。京城,沈家,这些她终将抛之耳后,所以不愿有所牵连。
豁然开朗是她忽然想明白了,淤塞难行是她的结论。
“奴婢想不通,您本与沈家牵连甚浅,又何须理会沈家的事。”落琴一直以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是她向来的行事作风。沈家于她们,不过是短暂的停留,虽有血脉毗连,彼此间的亲情却如张薄纸,一捅便面目全非。如此,为何庇护?
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是他把她拖下水的。拖进这个大漩涡,抽身不得。
沈家争权一事终是尘埃落定,结果虽是出人意料,但沈老太还算满意,众人散去后,与沈青染温声交代几句,大意是赞她有出息,望她替沈梓墨好好守着家业。
“小姐......”见她久久不言,落琴略显担忧。
她陪了她好多年了,第一次见她为他人辩解,或许她心里有答案,却不肯承认是那个人的错。小姐,你向来能看透人心,为何独独是自己的不敢猜不敢看?
她心下念着这个名字。轻声重复了好几次,忽然止住,心下豁然开朗又淤塞难行。
“小姐,”落琴的声音,温温软软的,脚步声渐近,打断她的沉思,“奴婢听说您要......”她未说下去,意思却不言而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聚星楼那晚寻那沧水玉,与萧澈首次交锋?还是淳寂寺那片竹林里,她没殺了萧澈,反与他为友?或是昨晚平王府里萧澈开始手把手教她接触朝争的肮脏算计?
她眉宇温顺,一一柔声应下,颇让沈老太欢喜。
落琴为她好,她知道。萧澈的确过于危险,稍不注意,她或许就被毁的粉身碎骨了。“我知道,落琴,我知道该怎么做。”她恢复平静,淡淡地说。
平王在你心里是特别的。若非如此,为何他三番两次轻亵于你,你单单只是轻伤他?
“他或许也是无心的。”她忽然开口。
她在京城越陷越深,不管是不是因为萧澈,她刚才居然下意识为他辩解。意识到这一点,她忽然生了几分恼怒。
“您还记得,我们来京城是为了什么?”落琴声音还是轻轻的,靠着她旁边,却如晨钟暮鼓,生生要震醒她心神。
 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