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禁不再问了,低头看着叫车软件上的排队页面。
全自动的牌桌,连洗牌和码牌的步骤都省了。陈禁心情不错,出牌的方式还算温和,有来有往几轮才悠悠地胡牌。
小孩想要什么,她拿不到?如果让一让小孩,就能换得他眉眼舒展,难道不是更有价值的买卖吗?
到后来,顾纵的酒劲儿上脸,眼底都蕴了一层雾,眉头却还是皱着的,盯着桌上的牌,较着劲。
换了第三波人上来的时候,陈禁已经连赢不少了,顾纵把面前最后一颗麻将推入桌肚里,按了自动洗牌的键,看起来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围了不少人旁观,起哄的、拍照的,都想看一看热闹。
陈禁脑子里的弯弯绕绕,顾纵并不会知道。
真的不是一个轻易能糊弄的小孩。
陈禁原来想告诉他,世界上总有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像在赌场上,少有人能赢她,顾纵更不可能。可是这一瞬间,陈禁忽然不想了。
后续的牌局陈禁也不放水,无一例外,把把都稳坐赢家。
陈禁扫了一眼身边的服务生,服务生添满了顾纵的酒杯。酒杯的容量很小,但酒精度数很高,口感也说不上好。
陈禁稍用了点劲儿按着顾纵的手,“再接着打下去,结果也是这样。”
乐司以对打牌这件事并不多热衷,顶多算是他作为一个纨绔富二代应该具有的技能。但他致力于凑热闹,牌桌都摆上了,哪能没有他呢。
陈禁不自觉地和他对视,不想挪开视线。她轻声笑笑:“宝贝赢了啊。”
顾纵却突然皱了眉,“你为什么不记得?”
陈禁哽了一下,没能及时回答,顾纵又问道:“这是在套话吗?”他的一直盯着陈禁,有点儿不得到回答不罢休的意思。
她压着牌不出,心想着等到其他人胡或是流局都可以。大概是积攒了一晚上的运气,顾纵摸了流局之前的最后一张牌。把面前的牌一推,海底捞月。
她没想到顾纵的防备心这么高,都喝成这样了,涉及到这个话题时,还是本能地抗拒。
忽然想起什么,陈禁抬头看他。却发现顾纵的眼神都是涣散的,好一会儿才从别处聚焦到她的脸上。
顾纵眼底的光,她要多看一会儿。
他的眼皮很薄,总不爱抬眼看人,平日里常垂着眼眸,很难让人从他的神情上窥见他的情绪,给人很强的疏离感。
不知道是顾纵骨子里就有执拗的成分在,只不过她之前没发现,或者是酒精让小孩和平常不同。顾纵看着她,有一种较劲的成分在:“庄家掷骰开门。”
乐司以和牌搭子输得喝了几杯之后,就换了人上来,就这么个喝法,实在是没法硬碰硬。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宝贝儿”。
顾纵赢了牌局就散了,乐司以和其他人还在疯,陈禁看着顾纵这状态,没继续待着,叫了车准备要走。
陈禁把目光移开,没有接着和他对视,
几乎是在推倒牌的瞬间,顾纵看向陈禁,眼底很亮,缀着光。满满当当都是想要得到夸奖的期待。
很多年以后,大部分人都已经忘记了这场荒唐,偶尔提起,也只是觉得不解。陈禁的记忆却清晰。
 17
大抵是平时掩饰的太好,他总能给人一种稳稳拿捏分寸的感觉。可在这个时刻,陈禁觉得他像是收在鞘内的窄刀,出鞘后微微偏转,就现出了刃光。
这一带夜生活丰富,半夜叫车也要排队。顾纵意识还清不清醒,陈禁不知道,但他还能正常独立地走出酒吧大门。
却意外地听见了顾纵的声音。
“你忘记连亭了。”是陈述的语气。而事实是,陈禁确实对这个地名没什么印象。
“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你来告诉我好不好?”她的语气里带着很浓的诱哄。
去他妈的讲道理。
再继续说下去,只怕会闹得不愉快。陈禁伸手抱了抱顾纵,说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顾纵短暂地思索,“什么要求都可以?”陈禁偏了偏脑袋看着他,不置可否。
顾纵应了一声,还点了点头。垂眼看着她,眼皮上有一道极浅的褶。
而此刻他在那和她对视着,酒劲儿返上来,眼眶延伸到眼底,一片都泛着红,执拗地不愿意眨眼,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风一吹,陈禁那点儿本就微弱的酒意都散了,站在顾纵身前,脑门抵着他的胸膛,用他来挡风。
在酒吧摆牌桌打牌,这事儿什么时候说出去,都觉得新鲜。
整个人看起来出奇的乖。
大抵是真的醉得不轻,平常的小哑巴,这会儿话接得没停。
陈禁怔着。
那是她人生里少数几个不可磨灭的瞬间之一,属于顾纵。
那一把陈禁就是想放水都不能,起完牌直接天胡,连让她操作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