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诺大概是认得她,叫她许奶奶,老人家大概耳背,没有应。
江月西开了门,是个中年女性,圆脸,额头上已有浅浅的皱纹,但身段还是很婀娜。
转过身来却看到旁边的人醒了,一双藏了笑意的眼睛静静看着自己。
江月西不熟悉环境,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亦步亦趋,他铺床她就在旁边捣乱,被褥弄得七零八乱,半天找不到被角。她还穿着厚毛衣,脸上不知是热还是冻的,红扑扑。周诺心里起火,把人压在床上收拾,作势要把手往她衣服里伸,他手还很冰。她先尖叫再求饶,不甘示弱地去挠他的痒,趁着他闪神之际逃之夭夭。
身边的人丝毫不介意她的嫌弃,凑到她身前。
她有点呆愣又有点羞涩。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写完了的人便凑过来,在她唇上如同蝴蝶振翅般落下一吻,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缩回座位上睡大觉。
“以前她跟我外婆老是一起去打麻将。”
第一站就是周诺家,他们都计划好了,要在他家一起跨年外加庆祝她的生日。
虽然都没有暖气,但江南的冬天比C市的还要冷一些。是一种浸进骨髓里的冷。
他大概是近乡情怯,像沾染了某些情绪,眉间郁郁。
她的手比刚刚上车时热了一些,围了条玫红色的围巾。这颜色明明俗得要命,围在她身上却好看。衬得她明眸皓齿像个雪娃娃。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平日里对谁都淡淡的人,在陈姨面前倒是十分温顺恭敬,他头发长了些,垂在眼前,倒真
“是月西吧。我是陈姨,若若说要带女朋友回来,小姑娘好看哟。”
门是木质双开的门,上了两把锁,锁上落了锈和灰。
两人并肩坐在客运大巴上,江月西靠窗,一只手被周诺攥了放在他口袋里捂着。她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得不行。
楼梯还没下完,竟然有人敲门,是个女人的声音,用方言叫周诺的名字。
公司前台的小妹妹特别爱唱这首歌。她每次在KTV听到都很想说,其实冬天的江南也很美。
他家在的这条街巷很空荡,只有个身形佝偻的老奶奶撑了把小伞,推着个小车,踏着小碎步经过。大概看他们是外乡人打扮,才多看了他们两眼。
他在写——江月西,一笔一画很郑重,和她刚写的肩并肩。
周诺在她身边睡着了,坐了太久实在无聊,她便用手在窗玻璃上画着玩儿。
“这么喜欢我啊。”
回家。
“请邻居过来打扫过,里面应该干净。”他攥紧了她的手,推开门。
“滚。”她说着去捂他的眼睛。
 烟雨
唇角的笑意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调戏她!
虽然没有柳树青苔,也没有绿瓦红砖。
江月西不好意思地笑笑,赶忙让了人进来,把她手上的大包小包接过,是一些蔬菜,鸡蛋,新鲜猪肉和一块咸肉。
她睁开眼睛本想还击,但却被他手里的动作吸引了注意。
“快带我回家。”江月西拉拉他的衣襟,对他眨眼睛。身边的人复又笑了。
周诺这时听了动静,也悠悠走了下来。沏了杯热茶。
冬天昏暗的天光透过窗户柔柔铺陈在他脸上,他写得专注。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江月西还会梦到这一个片段— 她心爱的男孩在玻璃上工工整整写下她的名字。
“这么喜欢我亲你啊。”
他们到的时候,黑瓦的屋檐上余了残雪,地上的青砖湿漉漉的,雨极尽缠绵,笼着他俩的身形。
18年时,有一首歌红遍大江南北,里面细腻的女中音在唱:你說你好想帶我回去你的家鄉/綠瓦紅磚/柳樹和青苔/過去和現在/都一個樣
她在一边晃晃悠悠,周诺倒是没闲下来,进了室内先把门窗都关上了,再沏了壶热茶,空调打开,慢慢地潮气就散了,室内也就暖了起来。他做完了这些,开了电视给她看,然后踱步去二楼的客房给她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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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大巴里多少有点聊胜于无的热空调,玻璃上起了浓重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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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里草木凋零,连爬山虎也只剩了藤蔓,攀附在一侧的墙上,颓圮,破败但有美感。墙角还有棵枯树,周诺指给她看,说是梨树,春天开花时很美。
穿过天井才来到室内,木质的圈椅都擦得锃亮,桌上茶具倒扣着,还有湿气。茶杯上画着梅兰竹菊,江月西爱不释手,想象着少年时代的周诺,一双骨节流畅的手,捻着茶盏喝茶的样子。
来人看是她开门,愣了几秒,复又温和地笑了。
写的是他的名字。十八画。她慢一拍地吐槽自己,这行为实在是少女漫画看多了的恶果。
江月西以为他要吻他,十分期待地闭上眼睛。她这满怀期待的小表情逗得周诺笑了,十分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