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岚行停下来脚步。
“这些事情，我本来不想和你说的……”
祝岚行没有犟过鹿照远，他拿出手机，打给威廉，托别已久地叫出了记忆深处的名字：“……克莱斯现在在哪里？”
祝岚行听鹿照远说得有趣，不觉一笑。
他的血液，染红球棒。
他看见对方的两臂垂下来，手里一根闪烁金属光泽的球棒一路递到他的面前。
几分钟后，威廉准确报出一个地址。
“所以，我让两个人进公司。“祝岚行的声音静得像是湃了冰的酒，“一个是威廉，一个是我舅舅。”
祝岚行闭上了眼睛。
他以前所未有的角度，看见了自己的朋友。
祝岚行慢慢说：“我和你说过，最初我的家庭并没有这么有钱，是在我小时候，我父母开始创业……创业总是忙碌的，一开始，既没有钱，又没有闲，他们就把我放在外婆家，那时候外公外婆还健在，但是老人家了，毕竟不能带着孩子天天到处玩，舅舅呢，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可能当时他觉得，带一个孩子是带，带两个孩子也是带，他带我去游戏厅，带我去动物园，把我抱起来
“你……”鹿照远隐隐约约猜到了后续。
“请稍等。”
他们搭上车，车子在街头行驶，祝岚行也在车上告诉鹿照远自己过去的报复：
“据说不久以后，他就不敢再相信出现在身旁的人，但只要是人，就需要社交。只要和别人相处，他就将陷入反复的猜忌和怀疑，无法摆脱。”
“为什么？”鹿照远开口说了上了以来的第一句话。
“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祝岚行重复一遍，“我父母去世之后，公司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这时我的姑姑和姑父，已经是公司的高管，想要从他们手中完整的拿回公司的权利，需要引入外部斗争力量。但是那时候我的心思在医学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己回公司和他们争权夺利……”
他笑笑，安慰对方：“没有什么，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被审判了，我也报复了。”
“做了这些事后，我并没有再关注这个人，但我相信他多少能够体会我当夜的感觉了……”
对方的身材被仰视的角度急剧的拉长，脸全淹没在夜色的阴影中，但金色的，波浪似的头发垂下来，被月光染成冰冷的银白。
他向地面倒去，世界在双目之中振颤上浮，当他倒在地上，他看见松软的土地上，野草扎中脸颊，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你不用这样……”祝岚行轻轻一叹，“我说的报复，是真的报复。他这些年应该过得很不如意。”
也还记得……双目所见的最后一幕。
祝岚行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略感疲惫。
“因为我自己也不想去回想。”祝岚行沉默片刻，“你有没有疑惑过，我为什么这么对待高小默？”
不用双目，他也能模拟出学校的模样，他记得图书馆，记得教室，记得解剖室，记得宿舍，记得自己交过的每一份作业，做过的每一个实验。
“伤人罪判刑不久，等他从监狱里出来以后，我就安排人收买他身旁的人，让他的那些朋友一次次的背叛他，他不知道哪些朋友被我收买，也不知道下一次的背叛会从什么时候开始。”
熟悉的皮鞋就踩在他面前。
他看见血液。
祝岚行感觉自己手掌一重，转眼看了看，才发现鹿照远正牢牢握住自己的手掌。
“一开始不是的。”
“但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鹿照远沉声说，“我觉得你就算不恨他，也应该不想见到他。无论怎么样，他的父亲都是你失明的凶手之一。我……我只要想一想，都觉得有些无法正常的对待他。”
“他现在在哪里？”鹿照远执拗问。
“我会让他一直体会。”
而后他再也看不见光亮，对于医学的期待，就像他的父母一样，在全无准备的时候，被收拾整理，妆点入棺，在漆黑与火焰中化成灰烬。
鹿照远的目光变得疑惑。
&&&&死亡的。事后得知现场情况时，我情不自禁想，如果现在的医学再发达一点，如果当时我在现场，如果当时我已经是一个优秀的医生……现在看来，这种念头大约只是落水人对浮木无助的拥抱，但在当时，直接影响了我在德国求学的态度。”
鹿照远迟疑了会：“我一开始觉得你比较大度，所以没有迁怒到高小默身上，再加上高小默也明显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的坚决拥护者……”
他们已经进入学校，来到一处林荫道，林荫道旁还有湖泊，他低头向地面看去：“我当时就躺在这里。对方也许想要将我杀死，投入湖中，但运气不错，正好有人路过，撞见了这一幕，我也因此获救。”
“他是谁？”
鹿照远抿直嘴角，盯着祝岚行，以无声的沉默坚持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