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更清静了,除了袁沅不时思考记录的笔触声,连呼吸都是克制而隐秘的。
作者有话要说:
袁沅擦擦眼泪,看着后座上被挤压身子扭曲的自己动弹着扭向爸爸的方向,在一片血肉模糊中一条胳膊伸向爸爸。
抱歉,今天特别晚了……
无穷无尽的道路, 向上望去,是密密层层的高架路,向下眺望也是一圈一圈的水泥路。
厉承南拿起桌上的本子,抽出随身携带的钢笔,递给她。
纯白的屋顶, 寂静的空气, 只有她的喘息声如此明确又激烈。
“第三个路口,你自己数。”
尾音上扬,袁沅从茫茫一片中苏醒过来。
过了几分钟,袁沅才缓过劲, 迟钝地挪动脖颈望向不远处靠在办公桌边的男人,他双腿交叠, 双手插在外套口袋中。
“爸爸?”袁沅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她的手里都是热乎乎的血,她手缩回来才意识到,整个人再度晕过去。
这支钢笔不同于袁沅那支的细致,手感圆润而带着他的体温,触手有暖意。
原来她一直都记错了,不是爸爸来抓的她,是她去找的爸爸——袁沅这样想。
一个声音在虚空中喊她,沅沅, 往前走。
她闭上眼,按图索骥一般在脑海中先过了一遍所有信息,最后才将关键字落在纸上。
第85章 意志
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出现了另一道声音。
但袁沅却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只有间或的哭声掺杂着悲哀的惨叫。
从厉承南的角度望过去,袁沅的情绪实在是算不上稳定,她焦灼、不安、惶惑,就像是暴风眼中的蝴蝶,奋力扑闪着翅膀却令人隐约感觉到一种无奈和无力。
“沅沅,你听我说话——”爸爸咳嗽着,口齿模糊地说,他拽着的袁沅的胳膊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说:“爸爸……”
袁沅的声音特别细,呼唤着弟弟。
她望着路口树着的路标,轻声念叨着:“第一个, 第二个……”
“沅沅,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沅沅。”
她的指尖触碰着杯子的外壁,热气一下子从一个点窜进她的四肢百骸,受到蛊惑般她将手覆在冒热气的杯口,抬眸问道:“厉医生,我刚才有没有说什么……”
袁沅想, 我这是走到了哪里?为什么四下左右, 都有路口, 却都看不到终点?
咖啡的味道很重,袁沅抿一口顿时感到神经末梢都在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风从耳边刮过,带起她细碎的鬓发, 日光依旧那么暖, 第三道口子就在不远处。
此时的袁沅与彼时的袁沅横跨十多年的时光,一起迎来了生命中最大的转折,开启了命运中最无情的篇章。
爸爸显然也是反应过来,不过并没有力气找弟弟了,而是喘着粗气道:“你要记得,你和弟弟都姓夏,爸爸叫——夏克铭。”
那道声音传进袁沅的耳中。
像是仍旧沉溺在过去无法立刻清醒一样,袁沅的思维有一丝迟滞,但等她反应过来,立刻道:“麻烦给我纸笔。”
“我要走入哪一个路口?”袁沅望着自己的双脚,幼童短小的黑皮鞋在告诉她,她仍旧是多年前的小女孩模样, 举目望去, 茫然地心慌。
“摸到了!爸爸抓到你了!”
袁沅就站在残破的车体外,她扶着车蹲下身体,看着里面的小女孩儿,她伸出手想碰碰她,想告诉她“你没事,你以后都会好好活下去”,但张了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厉承南随意地点点头,示意她自便。
喑哑的抽泣声显示着生命力的脆弱,连哭嚎都已经没有力气。
果不其然, 第三块指路牌出现了,她惊呼着:“第三个!”
长达半小时之久,直到一杯热咖啡放到袁沅的手边,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厉承南的办公室,在医院。
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她昏迷又醒来,没有任何人回应她的哭声,而她似乎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身体已经接近临界点,极致的疼痛湮灭了她的神智。
“弟弟……”
是爸爸的声音。
厉承南指了指摄像机,“留一个邮箱给我,我回头发给你。”似乎是感觉到她内心的焦虑,他加了一句,“你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相比说的,我想你回忆起来的部分更为全面。”
不久以后,有人抵达。
袁沅举起手中的纸张,“我可以撕下来带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