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手炉，只觉那三人里，李恒最耀眼。
魏先生往后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酒宴已经整备好，请吧。”
大约是为了炫耀，梁又还谈及自己在朝政上的几个改革，关于税法，关于如何削弱诸侯的权势，或者更干脆一些，怎么才能将士人的根子断了。
外面的太阳逐渐升起，阳光照在水面上，粼粼波光。又有光透过锦布射进来，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浮尘乱舞。
没说完，他垂下了头。
李恒身后立了那文士，顾皎却在最后面，眼圈有些红肿，脸煞白，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的模样。梁又着实懂她的纠结，一边是此间的爱人，一边是想念了无数次的家乡，哪一个都无法爽快地割舍。
梁又多看了一眼，只隐约有些熟悉感，应该便是那阮之的儿子李恒了。
她笑一下，便要回去。
空气一点点热，顾皎便有些捧不住手炉。
他眉目不动，听着梁又高谈阔论，何处有他的多少庄子，哪里发现了露天的矿山，试探应该如何用，高炉如何建；哪样的铁更硬，哪样的更韧，哪处的工匠更耐使唤。至于交接，他在某处藏了多少金子，又有几处金矿和盐井。林林总总，竟果然将家底翻了出来。
他顿了一下，道，“夫人，开心点，莫辜负了大好春光。”
李恒
“先帝年轻时候喜好游玩，带我逛遍九州许多地方——”
梁又抬脚便去，路过顾皎的时候，她微微垂下了头。
“劳夫人操心，我已睡了两个时辰。”辜大看着不远处的梁又，道，“那老先生，着实让人不放心。”
魏先生听得起劲，又问了几个问题。
然世间哪儿来的双全？除非将一切都看淡。
有从人来安排茶点，杨丫儿还给单送了火盆和手炉。
她将两手缩在长长的衣袖里，感受着袖兜里那个装着手镯的小盒子的重量。
梁又接口，“九州许多好景致，都在藏在深山荒野中。”
流水声来的时候, 他顿了一下, 对梁又道, “此间风光, 倒是不错的。”
她放开炉子，起身活动腿脚。
李恒走在前面，步伐和往日一般沉稳，甚至更稳一些。
第164章 真假
少年将军一身银甲，立在最前；白肤而蓝眸，黑发红披风，显得英姿勃勃。
魏先生更关注的却是朝堂上事，除了万州王外，哪个诸侯更听他的话，哪个能臣唯燕王俯首是瞻。天下间的秘辛，信手拈来，当真是讲得明明白白。
可顾皎却听得有些明白了，她心跳了跳，缓缓走开。
让出一条路来，直通水边的锦帐。
她便不再管他们, 落在最后, 问旁边的含烟要热水喝。热水入腹, 打个寒颤, 好歹缓解了许多不安。她将杯子还回去，去见辜大和几个弓箭手守在锦帐外面, 很不放心的样子。她过去, 道, “辜大，不是让你回去休息？这几日跟着我奔波，再强也顶不住的。”
她回头，他道，“夫人改了我的命，改了我几十个兄弟的命，又护得龙口和河西万民。”
李恒回礼，也拱手道，“梁又，我等你了好久。”
这小玩意, 便决定着她的命运。
顾皎抠着那木头盒子, 一个个老油条, 越大场面，越是举重若轻。
顾皎落在最后入了锦帐，那三个男人已经就坐，对着九州堪舆图交谈起来。
不想辜大却道，“夫人——”
李恒听见士人二字便来了兴趣，“高家乃是燕州士族，兴旺几百年。你如何要灭了士人？”
“九州大，可容数万万人容身；可九州又小，养不活那许多食利且不劳的废物。”梁又显然对士族也无好感，“一片草原，能活百千羊；百千羊，能喂食一个狼群；若狼群分了群，从一变二，二变得三，又如何？九州譬如草原，百姓如同牛羊，士人便是狼群。若要得平衡，还需皇帝这头虎来，压制了狼群——”
顾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出这般话来，只好勉强一笑。
不料得他继续道，“只要夫人所愿，我们必不负夫人。请夫人也——”他顿了一下，“不负——”
魏先生好奇, “梁先生探访了许多？”
达山下。
顾皎紧张得反胃, 即使被李恒画戟上扎着的人头吓得要死的时候，也没到如此程度。
反反复复，竟显出些祥和的模样来。
梁又冲李恒一笑，拱手道，“李郡守，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