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或许对千司十雾来说，痛不痛苦的这种问题，根本就不值得考虑。
心里有什么想法都跟他说，也不掩盖自己的企图，居然还问他“你会放开我吗”！实际上他就是不回答也没什么，本来就是她的一厢情愿，没有人规定被人付出感情就必须用同样多的感情来回报，就算他以后放弃了她，将她的心意全都践踏也是完全可以的。
——其实六道骸一直都很清楚这个原因。
实在无法想象。
“我一直梦想能像爸爸妈妈一样，跟喜欢的男人生一个可爱的儿子或者女儿，一家人住在一起。偶尔为些小事争吵，不过很快又会和好，孩子放学回来在餐桌上跟我们谈论今天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然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晚霞……一直到数十年之后
——“你会放开我吗？”
她就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让他决定是给予还是掠夺。
而这个女人，看穿了他的内心。
“你还是别笑了，我都被你笑得浑身发毛了……知道了啦，你一定觉得我很蠢对吧。可是有什么办法？我的大脑就是这么想的。”十雾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非常小声地在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
但是——
她非常非常的喜欢他。
他之所以能够若无其事地跟她说自己的事，不带任何猜忌地问她对他的想法，甚至想向她倾诉自己的内心所想，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在很久以前，也许在六道骸察觉到之前，他就已经深信她绝对不会背叛他。
这算是什么问题？
“你怎么突然笑了？感觉好恶心……”十雾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六道骸贴近她，只是简单地对她笑了笑：“那你是说还是不说？”
六道骸干脆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继续笑着看她，看到十雾自己先受不了投降。
如果是她的话……
然后自己也为自己居然会笑出来而感到惊讶。
也许她只是习惯了在他身边才会一直陪伴他，所以才不管他决定给予还是掠夺，都能毫不在乎地继续跟在他的身边。
是的。六道骸非常信任千司十雾，就像相信他自己一样。
对她来说，在他身边究竟是幸福比较多呢，还是痛苦比较多？
她绝对不会背叛——这种确信不知何时已在六道骸的心里深深扎根。
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她曾经被他嘲笑过，被他欺负过，被他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过，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没对她有过什么好脸色，甜言蜜语更是少有。不是他不喜欢她，只是不习惯表达自己对他人的好意，也不习惯接受他人对自己的好意，否则也不会老是对她冷嘲热讽。而在这样的他的身边，她却总是开心的笑着，就像是内心从未有过阴霾似的，就像是这么痛苦从未发生过似的。
过了一会儿，十雾果然先垂下眼，脸颊更红了，眼神四处飘移，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凑到六道骸耳边，小声地说了出来。
心底的茫然不知不觉就被她简单的一句话吹散了，对她感到无奈的同时，还有一丝夹杂着些许悲伤的喜悦。
笨蛋，真的是笨蛋啊，真是个让人想要一脚踹死的笨蛋！
“哦呀，你居然还有过家庭梦想？说出来让我开心下吧。”
没教过他这些，黑手党世界也没教过他这些。六道骸只知道，有了亲密的人就代表有了弱点，世界上因为这一点而丧生的人还少吗？
因此，六道骸感到非常的——茫然和畏惧。
若在以往，六道骸绝对不会容许如此了解他真实想法的人生存在世上，但此时此刻，他并没有产生任何要杀了她的想法，反而涌现出一股想要让她说下去的冲动。
“那么你呢？”十雾忽然对六道骸笑了笑，反问道，“你会放开我吗？”
十雾红着脸，像是很不情愿地抿着嘴瞪着他，不过六道骸知道，认输的肯定是她。这个想法让他无比愉快。
他一直都知道的。
不离不弃的陪伴什么的，六道骸曾经认为那只是人们的自我欺骗，可是千司十雾的出现颠覆了这个想法。这个平时很没用的女人，总是在他身边吵闹着，却在他痛苦得无法忍受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用温柔的手握着他的手。无论如何绝望、道路黑暗、失去方向、感到自己孤独一人，只有她一直不变地对他露出微笑，向他伸出手来，一边绕着远路一边陪着他走。即使让他人失望、被他人丢弃、遭他人伤害，她仍然用全部的语言、行动来表明，她永远站在他这边。
六道骸愣住了。
想到这里，六道骸不由得微笑起来。
她给了他这样的权力。
六道骸说不出否定的话，就连平时的讽刺嘲笑也说不出来。
联想到曾经看到过无数次的普通人的情况，心爱的妻子和柔弱的孩子啊……六道骸想象不出来他会为了这样的人而付出一切的景象到底是怎么样的。
“你那是什么耳朵？居然这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