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苏醒过来,昭昭又像一个幽灵似的,在我身边飘荡,看见我睁开了双眼,不屑地啐我:“睡死了啊?还知道醒过来?碗筷都堆成山了。”
当昭昭突然得了急性肠胃炎,肚子疼得走不动路,我都没有办法抱起她下楼去,只能叫人来帮忙。
我不应该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我也不应妄想我的生命有与众不同的光彩,我的生命早就脏了,早就烂了,早就失败了。
没人喜欢我,没人陪我,没人聆听我,只有昭昭。她是我的宝贝女儿,即使她再恶毒,她再骂我,她再对我爱理不理,她也是我的宝贝女儿,是我和贱货杏春的女儿。
因此,我总觉得自己仿佛刚从天国游历回来,魂魄也离了身似的,一想到自己还活着,我的内心又莫名其妙地绞痛挣扎起来。
狗屁,滚,给老子滚,你们这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畜生,你们只会指着我的右腿,在那儿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摆出一副虚伪的同情的态度,实际上都在看我的笑话。
对,我得把肝肠什么的通通吐出来,然后扔掉,扔进马桶里,再抽掉,滚去下水道,让我的器官去死,我的器官死了,那么我也能死了,我死了,世界就清净了,世界上就少了一个垃圾渣滓了,世界更加明媚了。
杏春背叛了我,我也背叛了杏春,人们都是互相背叛的,以后我也会背叛昭昭,昭昭也会背叛我,因为我打算抛弃她,她将来也会找到别的男人。
我也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
笨拙地起身去洗碗,飘忽忽的身体没注意周围的阻碍,趔趄摔倒。
“你干什么啊,好端端走个路都会摔?真没用,去死啊。”
透过女儿的嘴巴,我突然明白了,她不愧是我的女儿,她懂我,她知道我想死,所以她在替我说话,她知道我羞于启齿那荒唐白痴的寻死言论。
有时候晚上吃完饭看新闻睡着了,我似乎都能在梦里听见道德之箭飞速离弦的声音,水龙头下方的水滴掉落声被无限放大,将我整个人都拢进无形的牢笼中。
世界上没有我也不要紧,所有人都是一粒尘埃,而我便是其中最白痴的一粒。
你想不想死?我问我自己。我说,我怕死,但是我又想死。
我总归是要死的,像我这样无能而又罪孽深重的人,那更要死了,死掉后才一了百了。是了,早晚都要死,倒不如现在就死。
为了赎罪,你需要杀死自己,你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危害,没用的东西只能浪费地球的资源,美丽的蓝色星球迟早被你这种烂货给败光,给榨干,给毁灭。
我开始明白一件事:我的灵魂早已坠入深渊,亮光也都是我自己抹去的,昭昭也是被我玷污了又被我推走的,我是造成一切悲剧的元凶。
我突然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哭声,肺腑深处似乎被粪便搅和在一起,痛得我想吐。
把玩着沙发上七零八落的警服,我在心底呢喃着:是啊,我真没用,昭昭,我好想逃走。
对,他们眼中的我一定是这样的,一个应该去死的废物中年男人。
<h1>27.她不知我心底有多暗</h1>
我心底止不住泪水,真是窘迫,我一个成年人,哭得撕心裂肺。假如有人看到了,他们肯定要嘲讽我了。
她也在上海游之后恢复了原来张牙舞爪的样子,少有的柔弱与温情都不复存在。
话说回来,她让我去死,我有些难过,可我又很高兴。
以死谢罪吧,赶紧的。不去死的话,你下辈子,就投胎成为阴沟里的蟑螂。
他们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呢?我问自己。我的身前也多了一面无形的镜子。我看到镜中人的眼神黯淡无光,他的笑容僵硬难看,他的脸上写满颓丧。
于是我又开始骂自己,废物,畜生,你就勇敢这一回,你敢死,其实你的生命也就不无能了,因为自杀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
我真的要变成蟑螂吗?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人是那么痛苦,可我下辈子还是想当人。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有谁能明白其中的奥义?没人会给我解释的,谁愿意给一个无能的男人解释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
白罂篇 第二十七章 她不知我心底有多暗
即使我们吵着吵着依旧会倒到床上疯狂做爱。
长久的道德底线与乱伦堕落在我心底大战,我时常感到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