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硬着头皮问，“休书何时给我？”
洪宁襄扫了一眼他面前的文书，他似是在写道净宗的宗派门规，一板一眼，那认真的态度显得她此刻像是在无理取闹一样不可理喻。
彼此身上的气息一下子混到了一起。
洪宁襄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点，别忘了当年她在魔界女娲神庙背叛了他的事！也别忘了她害他堕魔的事！
“嗯。”洪宁襄更觉得诡异，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洪宁襄原本站着没动，可石定峰却一步步靠过来，她只得往后退，这一退，就被他逼到了墙角。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吼，像是没有察觉她进来一样，眼皮都不抬一下。
“妙法莲华经。”
洪宁襄一杯热茶下肚，身上暖和了许多，好像也更有力气了，见石定峰还是不理她，她也实在等不下去了，走到他身前道，“休书呢？”
瞧瞧，他要开始凶她了！
洪宁襄见他不搭理自己，方才那莫名的紧张感反倒一扫而空了，她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茶。
洪宁襄大胆地迎接他深不见底的眸光，“我不躲着你，难道还要继续留在你身边？我不躲着你，难道你想让全天下都知道，我在与你正式和离之前，怀了阿冥的孩儿？你不怕别人知道，我——我给你戴了绿帽子？你不想要身份脸面我想要，我好歹也是道净派的掌门。”
“襄儿，看样子过去十年你过得不错。”
石定峰将她的下巴扭过来，“为什么躲着我？！”
“心宁，心宁，好名字，跟你很像。”
十年了，他变化不大，侧脸的线条还是那么刚毅冷峻，紧抿着薄唇，目光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文书。
这个混蛋还算有良心，似乎知道她会来找他，连茶汤都准备好了。
她在想什么？
“你看得懂？”
洪宁襄扶住了额头，强忍着陡然袭来的头疼，将视线从画上移开，绕过屏风，就见前方的桌子旁，石定峰低着头正在批阅玉简文书。
“……”洪宁襄闭了嘴。她在他眼里就这么笨？她何必跟他争论，她又不是来听他训话的。
石定峰那个混蛋又画这个干什么？
不对劲，洪宁襄预想中这个男人应该会狠狠发火才对，却为何他贴着她耳朵，说起了心宁？
她还有脸跟他做夫妻吗？
石定峰看了她一眼，没有停笔。
这么想着，她反倒豁出去了，挺直了腰杆，踩着柔和的灯光，踏进了房间，目光在看到右手的一扇玉石屏风时，微微一惊。
因为他靠得太近，洪宁襄不得不偏着头，竭力不去看他的眼神，心平气和地道，“我潜心修佛，有女儿……万事皆宁。”
“听鸣儿说，那个小丫头叫心宁？”
七彩琉璃灯，光芒并不耀眼，很柔和，甚至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修佛？”石定峰眉峰一挑，“读的什么经书？”
可是，他也太沉稳了吧？
她知道，当年他堕魔后跳入了圣泉池，他和琉璃一样，也经过了脱胎换骨，也修炼出了清脉之体，他有这股气息并不奇怪。
反正彼此的关系早已决裂，她也没什么顾忌的了。
“你——你干什么？”
是提醒她不要忘了她从前为柳青冥的死堕魔的事？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她总不能不做个了结，哪怕今日免不了又会惹怒他，她也没得选择了。
“九爷，明日是鸣儿大婚的日子，我不想因为和离之事，影响了他的婚仪。”洪宁襄知道长痛不如短痛，既然要断那就干脆断得彻底，不管他是什么想法，她要跟他说清楚，“最迟明日，九爷将休书准备好，后天我会离开此地，希望我走的时候，你能把休书给我。”
“……”
洪宁襄感觉他身上有一股和琉璃相似的气息，那是清脉之体才会有的气息，气味淡雅像是雨后的竹枝。
石定峰在写完了最后一笔之后，将宗派文书和笔收进了旁边的柜子，做完这一切方才负手走了回来。
只是，她感觉，他的修为境界俨然又高了她不止一层，竟是探测不出有多深。
是了，他在提醒她，别忘了她当年背叛他的事。
家？
她故意躲了他十年，而且还给柳青冥生了个女儿，他不是应该像从前一样吼一声“过来！”然后对她大发一顿脾气？
她说得这么难听，奇怪的是，他嘴角居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屏风上挂着一幅画，画中女人白发如雪及腰而落，双眸黑白分明、清澈如水，额心一朵赤红凌霄花，娇俏的下巴倔强地仰着。
他穿着一身黑底蓝色鳞纹丝质长袍，黑色其实比紫色更适合他，更显得深沉冷静。
而她的修为境界在他眼里，只需神识一扫就看得一清二楚。
石定峰会等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