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的燕淮,倒也并不多见。
论理,乃是铁打的交情。
jì xù 往下看去,七师兄絮叨完他自个儿的事后,便问起了他来。
以他对七师兄的了解,若不是真到了非要联络他不可的时候,七师兄也一定不会轻易动用那个法子。
她迎上前去,蹙了蹙眉问道:“出了何事?”
故而,燕淮相信,信上所言句句乃是真话。
然而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用来遮掩他真实的目的的。燕淮索性一眼跳到了信末,视线笔直地落在了那一行“若得十一回执。为兄当不日入京一叙”上。
小七正在外头兜着圈,叫他吓了一跳。
镂着兰草纹样的竹帘被掀起了一侧,轻轻落下,悠悠地晃荡起来。
燕淮握着信,只觉上头似乎犹自带着江南朦胧的水汽。北地的大太阳直直照耀下来,将其照得干燥而泛黄。薄薄的一张纸,在他掌心里揉捏变形又舒展开来,那上头的字迹,他认得,也绝不会认错。
多年前父亲的丧事,继母的手段,数年来可曾平安康健……
小七这才察觉,半开的窗子后闪过一个青碧色的身影,原是方才谢姝宁已瞧见了他们,难怪不需他再另行通传。见状,小七便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片刻后,青翡也抱着两身料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来时走得急,这会时候尚早,故而一时半会宋氏一行人也不会生疑,谢姝宁这会也应该还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呆着,不曾往前头去。燕淮三步并作两步,鬼魅一般,在青天白日下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谢姝宁的院子里。
只这法子,多年来也不曾有人用过。
即便是觉得最孤独无依的时候,燕淮也未动过要用它的念头。
从七师兄手里寄出的信件躺在他怀中烫得像块烙铁,燕淮眉宇间笼着一层阴翳,他摆了摆手制止了转身要进里头去回禀的小七,道:“不必了。”
他从头往下看。只觉具非本意。
七师兄要入京来?!
分明是七师兄的笔迹不假,可上头说的这些事。燕淮委实没有法子将它们搁到七师兄身上去想象。
比起他来,七师兄的目光向来放得更加长远,胸腔里跳动着的那颗红心也更为有力。他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很多……
因见燕淮行色匆匆,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问道:“您这会怎么上这儿来了?”
屋子里,气氛却同他们cāi cè 的并不一样。
谢姝宁只看了他一眼便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心事”二字,自从他们俩人互相交了心后,这人便连在她跟前瞒一瞒自己心思的意思也无,不论何种情绪,悉数自然而然地流露在了她眼前。
提笔写下这封信的人,的确是那已同他多年未见的七师兄。
“你可还记得当年在那片胡杨林里,跟我一块的人?”燕淮抿了抿嘴,径直往桌边走去,给自己沏了一盏茶喝了,随
燕淮记忆中的那个人,绝不是个只图继承家业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男人。更何况,若他这一生只为了继承家业而活,昔年又何必入天机营?除非,七师兄家的基业,十分与众不同。
视线一行行掠过纸上句子。燕淮的眸色渐渐变得深浓。
关怀之意,似要从纸上满溢而出。
盛夏时分,烈日灼灼,树梢上的叶子被火红的日头晒得恹恹的,蜷缩着耷拉下来。知了藏在其中,发出一声又一声悲怆的嘶鸣。
照理,他今日决计不用翻墙了,只让如意叩门,往正门走进去便是了。但到了门外,他只撇下如意去叩门,自己则绕去了后头寻谢姝宁。
然而天机营里发生的事,都不是他们愿意回首去想去看的。人这一生里,总有些事,是不堪回首的。于是,京都一别后,他们便再没有见过对方的面。但为了以防万一,临别之际,二人仍zhǔn bèi 了荫蔽的法子用以联络。
若没要紧事,今儿个他应当不会在这会便来见她才是。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小七跟青翡几个,却都已然拿燕淮当姑爷瞧,因而几个亲近的都没有二话,只小心谨慎地避开了他们。
燕淮的眼神微微一变,将信收好。转身往谢姝宁那去。
燕淮跟纪鋆可算是在一块长大的,同吃同住同睡,喝过同一碗酒,暗杀过同一个人。
信的开头,不过只是寻常问候。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自己的事,当年平安回家后接过了父亲手中的大半基业,后又娶了温柔娴淑的妻子,得了一个大胖小子。
七师兄既写信于他,那势必便是为了重逢,这般一来。凭他们二人对对方的了解程度,七师兄绝不会在信上同他扯谎。
小七一愣,等到回过神来,燕淮的身影已至帘后。
“小姐可在里头?”燕淮轻轻摇了摇头,亦放低了声音问。
可这真话里。又有多少粉饰太平的语气?
小七闻言,颔首道是,又说:“小的这就去回禀小姐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