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色衬的美人面容如雾如幻。
起风了。
屠户挑了担子往集市上走，路过巷子时却忽然顿了顿。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世上佛是渡不了人的。”
她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
吴裙在西子湖畔等了很久，等到那人终于来求她。
白发少年手指动了动，最后却是微微摇头。
吴裙坐在树上微微晃了晃脚腕，银铃惹得枝头幼雀惊飞。
寒气与风仞交错而过，叶英缓缓收了剑。
叶英曾在她伸出的手指上见过淡淡的薄茧，那是只有常年握剑的人才有的，她也是一位剑客。
那是很好听的声音。
她坐在树上看着遥遥月色，声音温柔。
这巷子中只有一户人家，是镇上死了的寡妇的女儿，生来痴傻。
吴裙坐在树上数了数手中的铜板儿，白玉似的脚踝儿露在外面轻轻摇晃着，惹得银铃随风声声翠耳。
那白衣赤足的姑娘已经离去，寂静的林中只余少年一人依旧，他们从未问过对方姓名――直至如今相逢。
年轻僧人微闭着眼。
白衣青年一字一句在心底默念着，只余茫茫月色照得眉间清寒。
吴裙支着手看着他：“我要下山去了。”
她唤他渡灯，并非是大师。
持剑少年缓缓皱眉，额间妙花在影影竹瑟中一片清寒。
那少年每日都要被罚跪只因使不出那一套完整的剑法来，可分明那么孤独的人，眉眼却始终安然。
林中天色昏沉，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雨。绵绵雨丝落在少年白发之上，无端清寂。
天渐渐亮了。
叶英微微怔了怔。
低着头的姑娘任由雨珠顺着眉眼滑落，纤长的睫羽轻轻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看向那安静地被绑在水车上的僧人。
见他回过头来，乌发雪肤的美人顿了顿道。
韦后身死，李隆基逼宫，李裹儿如今也没有了任何砝码，于是她选择了与她作交换。
两月后，那乌发美人又回来了。
白发少年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蓦然，只是眉间愈加清寂。
这件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镇上。
她声音温柔，弯着的眼眸像是湖中清辉的月色，缠绵动人。
这世上没有女人不喜欢漂亮裙子，吴裙尤甚。可能被她看上眼的裙子向来很少，百鸟裙却是个例外。
叶英似是有些意外，抬头看着树上的白衣人，她发上云鬓已经散开，鸦羽似的青丝柔柔的垂在两肩。
她手中还拿着根糖葫芦，目光带笑。
“渡灯。”
男人揉了揉眼睛，慢慢上前了几步。
屠户意识到不对，连忙转头去看，便见那台阶上的血迹慢慢渗了出来。
他又开始练剑了。
张老三躲在竹篓下轻轻挪着，听见脚步声时忽然掀了篓子跳了出来。
第一日，第二日，第三日。
“寡妇家的姑娘吊死了。”
少年依旧在竹林中挥剑。
披着白披风的姑娘唇畔梨涡浅浅的，像是雨后散去的轻雾。
原是那晚张老三喝醉摸进了清白姑娘屋子里，在欲行不轨后逼死了她。
白发少年默然。他生来沉静不喜多语，两人虽已相处一月，说过的话却只是寥寥。
雨下的越大了，已近深夜，那离去的白衣姑娘却是还未回来。
雨丝斜落在云鬓之上，白色披风下翠罗裙摆袅袅散开，像是碧波湖中轻漾的水莲，美的惊人。
山下旧柳覆上了一层清露。
“我要走了。”
吴裙离开时回头看了叶英一眼，他眼里映着白雪，像隔着一片远山。
这是唯一一条她主动想要的裙子。
块梨膏糖来，像是奖励一般。
他浑身湿透，即使是在如此狼狈的境地面上却亦是端重。
叶英很少离开藏剑山庄。
吴裙轻轻笑了笑，她知道，他天生就是属于魔的。
“若诸众生，因其积集诸恶业故，所感一切极重苦果，我皆代受，令彼众生，悉得解脱，究竟成就无上菩提。”
那一年名剑大会召开之时白发少年以一己之力战败了明教法王，自此名扬天下。
她身上拂了清照，眉目也映着云光：“给你的。”
叶英收了剑，便见那姑娘将手中糖葫芦递了过来。
无人知晓那连连贯剑法也使不出的少年竟有如此实力――除了吴裙。
叶英闭眼握剑静静听着，心中若有所悟。
叶英指尖顿了顿，在黎明将至时才道：“我能见见你的剑吗？”
他向来木讷，剑术未成前不敢懈怠一日。
暗暗云色褪去，一抹天光自山外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