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相思眸光闪了闪，“云深呢？”
面对朝臣们质疑的目光，顾北羽只能把太医拉出来做挡箭牌，说摄政王妃因为思念摄政王成疾，精神错乱，一时想不开，所以自尽了。
顾北羽眸色一深，“皇上可知圣旨上面写了什么？”
小皇帝低低呢喃。
要说这位摄政王，那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兢兢业业的辅政大臣，从来不依权把控朝纲，也不会依着性子随意处罚任何人，他做事，素来有自己的章程，从无把柄落入御史手里。
这一日，顾北羽给小皇帝上完课收拾了东西要出宫。
顾北羽怔住，“皇上还有何吩咐？”
公孙尔若的死，引起了曼罗国的不满，大王子公孙冀又亲自来了一趟金陵打算依着此事向朝廷闹开。
他们万万没想到，把顾禾的死讯说出来会招了这姑娘想不开。
顾北羽重重跪在地上，颤着手接过圣旨，双眼同样猩红。
小叔叔能提前算到的，不是归期，而是死期。
梵越道：“云深本来要继承镇南侯爵位的，奈何在袭爵前一天，他突然入宫请旨去西疆，放弃袭爵机会了。”
时值春年正旦，原本该喜气洋洋的摄政王府到处挂着白绸白幡。
尹相思为梵越生了个小子，东璃那边也传来消息，尹澈立后了，封后大典前所未有的隆重。
小皇帝转过身，从小小袖袋里取出一把金钥匙，打开他身侧一个锁了很久的长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封圣旨来。
他天资聪颖，先就有了顾禾的调教，后再来一个顾北羽，学习速度更惊人，对国家大事一点一点开始上手。
小皇帝忽然唤住他，“三皇叔，你等等。”
想到那个人，尹相思唯有满心感慨。
风波很快平息下去。
前去吊唁的大臣们无不站在棺木前暗自沉痛垂泪。
“分明是我栽的十八学士先开花，你别耍赖！”景瑟气呼呼瞪着梵沉，“你要不信，就问问儿子和女儿。”
“这是小叔叔走之前留下的。”小皇帝面色平静地道：“他告诉朕，如若一年后他还没从烟水岛回来，那么就让朕取出这道圣旨昭告天下。”
顾北羽才说完，小皇帝的眼泪便再也憋不住，开了闸似的汹涌而出，放声大哭。
*
半生峥嵘九州羡，一抔黄土祭乾坤。
“废黜前摄政王顾禾，封贤王顾北羽为新摄政王。”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再两年过去。
时隔一年，顾禾的大丧才得以举行。
尹相思蹙了蹙眉，“他去西疆做什么？”
“去草原牧羊。”梵越见宝贝儿子喝完奶，马上迫不及待从尹相思手里抢过来抱着，面上洋溢着再为人父的幸福。
翌日，那封圣旨连带着顾禾的死讯大白于天下。
“能不看开么？”梵越笑道：“那姑娘倒追了他这么多年，便是冰山，也该融化了。”
如今一年之期已过，他也长了一岁，比以往更懂事，更明白自欺欺人其实不会安慰到自己，只会一路伤到心肺。
此时的楚王府后园内，景瑟正和梵沉干瞪眼。
“朕其实一直都知道的，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小叔叔，朕想吃的糖葫芦，这辈子都买不到了。”
史官对于西秦江山人物志的记载到了顾禾这一页，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顾北羽一直没走，陪小皇帝到深夜，直到他哭累了睡过去才敢出宫。
只是当时他不愿面对，也不敢面对，所以任由三皇叔的谎言麻痹自己。
尽了。
顾北羽愣在原地，“这……这是？”
顾北羽倒也不慌不忙，以两国邦交政策的调整作为诱饵，不过一夜就让公孙冀转了态度，待公孙尔若安葬以后便带着人回了曼罗，再不提为妹讨公道之事。
灵堂里摆放着漆黑棺木，棺木里头却不是顾禾的尸骨，而是他的贴身衣物。
小皇帝每天都很认真的在学习，也认真地等着他的小叔叔归来。
“知。”小皇帝别开脑袋，似乎不愿再多看那圣旨一眼。
其中有一句流传百世——
小叔叔走的时候，他已经六岁，不是整天只会撒娇的小孩子了，懂得小叔叔那些话里所蕴藏的涵义。
对此，顾北羽甚是欣慰。
话还没说完，小皇帝明亮的双眼内就聚了泪光，但被他倔强地憋回去了。
尹相思抱着小子喂奶，感慨，“谢天谢地，表哥终于看开了。”
顾北羽喉咙里痛得嘶哑，站起身来，将小皇帝抱进怀里，“憋了这么久，想哭就放声哭出来吧，今天，你只是个失去亲人的孩子，不是帝王。”
此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金陵城大街小巷，顾禾父母纷纷扼腕叹息。
由于顾北羽以军令压制，所以军中保密严谨，顾禾战死的事没透露出分毫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