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立刻道:“我去端热水!”
孙娇茜喊得喉咙都嘶哑了,抬头嘶哑着嗓子对吕氏道:“我……我怕是不行了……”
他看到她眼中的苦痛与深情;
没进屋子,就闻得血腥气,赶紧打开门,儿子小君一头扑她怀里,哭喊道:“娘,好多血……这位姨,流了好多血!”
村庄中乌漆麻黑,只有一家点着灯火,顾维崧策马奔去,奔至门前,将孙娇茜从马背上小心翼翼抱起,让她倚着自己的臂膀勉强站着,然后大力拍门。
吕氏连走三个村子,两个稳婆,一个因为白日里嫁女儿喝了太多黄酒醉成一摊烂泥叫都叫不醒;另一个,早两三个时辰前就赶去另一家接生了。
顾维崧听着远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点头:“如此有劳二位了。我有急事赶路,姑且让太太暂居贵地。叨扰了。”
然后吕氏将年幼儿子和孙娇茜锁在一间屋里,自己拿着两枚银元匆匆出门请稳婆。
顾维崧突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用力吻着,吻得两个人都几乎喘不气来,才放开她,退后两步,重复道:“等我,等我回来,接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到时候再一起走!”
孙娇茜痛哭失声,再也站立不稳,亏得身边妇人一把抱住她。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光亮中,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这是他望向她的最后一眼。
夜空,响起了阵阵闷雷。
王二将银元来回数数,整整二十七枚!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旁边媳妇突然抓过两枚银元。
惨叫声惊醒这家熟睡中的五岁儿子小君,揉着眼睛问爹娘出什么事。
顾维崧看他肮脏的样子,略一犹豫,想要不要再回头找另一家。
顾维崧掉转马头,一言不发,就此策马离去。
不多时,见门打开,一个边举油灯边挖鼻孔一咧嘴露出一嘴大黄牙的干瘦男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两人。
他策马奔去,不多时,奔至一小小村庄。
妇人未及答言,旁边丈夫一把抓过银元,笑得露出满嘴黄牙,点头道:“足够足够,我婆娘屋子干净得很,厨房里还有烧开的热水。我这就叫我婆娘去请村那边的稳婆!”
她忍着腹中的剧痛,强自支撑站着,看着他翻身上马。
闷雷滚滚。
产妇身下,大滩大滩的污血,从炕头,流淌到地上。
她一直爱着他,毋庸置疑!
又一个穿着洁净青布衣裳的妇人走来,相貌倒也周正,一眼看到孙娇茜脸白如纸且冒冷汗的样子,再一看她身下衣裤浸湿大片,当即脸色一变,一把拉住孙娇茜道:“太太您这是要临盆了吧。唉呀,这黑灯瞎火的,得赶紧找稳婆呀。”
头顶上闷雷在响,突然一阵闪电,照亮了他和她。
只因为今晚赌钱难得赢了几百铜板,王二才半夜点油灯来回数铜板,不期望半夜“财神夜”敲门,一出手就是满手的银元。
赌徒村民王二抓着满手银元,一路上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说“运道运道,今日赌钱赢了一大把,半夜就遇财神爷有此好运道!”
顾维崧伸手一摸她衣下,果然一片浸湿!
他急勒马。四下里一张望,道:“那边有点灯火,应该有人家。咱们赶紧过去,起码去个有人家的地方!”
村民一盏昏黄油灯照亮了小片的黑暗,他和她却再也没能看清对方的脸。
她也看到了他望向她那不舍的眼神。
媳妇吕氏道:“人家的钱,是因为给人家太太生孩子用的,没钱,请什么稳婆!”
她无法,只有怀揣两枚银元,匆匆奔回。
孙娇茜一把抓住他,忍着剧痛急道:“维崧,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远处,多人马蹄声。
“你干嘛——”王二还想抢。
孙娇茜躺在被吕氏铺了新床单的炕上,开始惨叫。
他匆匆说完,又提高声音对她道:“等我,等我以后有一天,回来接你和孩子!”
而他,也在这一刹那间明白过来:他其实也爱她!
顾维崧将她拉开几步,在她耳边道:“许家人还在后面,我伤了陈兆轩又挟持了他们二小姐,总之绝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孙娇茜伸出手,又缩回,已然泣不成声——此时此刻,她知道她跟着他,只能成为他的拖累!
“怎么这么不巧!”吕氏心急如焚,但想到自己外出走这么久,那位太太独自在家里,就一个五岁小孩在旁看着,终究也不成!
吕氏拖过儿子,说:“这位姨要生孩子了,你帮忙看着,不准你爹靠近!”
闪电消逝。
顾维崧脸色一变,不再犹豫,将一大把银元——约二十多枚,悉数塞在洁净妇人手里,张口就道:“我太太半路上突然要临盆,麻烦借屋子一用,还麻烦这位帮忙请个稳婆。这些大洋,不知够不够?”
他说完将孙娇茜推到妇人那边,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