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江稚茵正焦头烂额,知道江琳住院手术以后,赵永伟还来了一次。
成蓁现在应该正在忙,江稚茵尝试去给他打电话也没有接通,他把手机扔在一边,两手扶额长声叹气,拇指用力挤压着太阳穴。
江稚茵彻夜没有回家,闻祈安静又偏执地打他电话,一直打到手机没电也没能拨通。
听得多了,闻祈也渐渐被感染了,居然又开始幻想,要是真的有一天他会再回来呢?
半夜里会突然很想抽烟,压在人身上的事情也多,闻祈开始咬手指,尝试掩盖以前那些陋习。
从市井里爬出来的人,很会看人眼色,他把在台球厅打工的钱拿出来,拜托邓林卓老爸又去找了职中认识的人,保住了他的学籍,在老师面前只说是耳朵的问题,其它的再也没有多说。
江稚茵留下的那串蜗牛风铃已经被闻祈摔碎,马世聪在串新的。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夜以继日地写题、练发音,才能做到如今这个水准,参加滨大附中的入学考,破格被转进去。
再不济,他总能考上海城的大学,到时候还是有机会再见的。
总之不能以现在这般颓废的模样去见茵茵,他会讨厌。
他把自己撇得干净:“你的好妈妈难道不是因为你和你的狗男友的事情气得突发心脏病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讲了实话。”
闻祈的背挺得很直,肩膀却往下塌了一点,手指虚虚握成拳,侧目看见江稚茵,也没说话,只是稍微侧了下身子,嘴唇被轻微抿住,平静得吓人。
江稚茵一夜没睡,这个时候精神十分疲惫,也无力再跟他吵架,只让他快点滚蛋,江琳不会想见到他。
他找护士借了充电器,一开机又是几百条未接来电,最后一条是凌晨五点发给他的消息,闻祈说他会在他家楼下等他。
江稚茵看见他就心烦,也没摆出什么好脸色:“再怎么说我妈也给你奶奶付了不少医药费,你可真是有良心,就这么恨他?”
期间邓林卓领着小马回来过几次,小马别的事情都很迷糊,但就是记得下雨天要去翻花坛的土捉蜗牛,像是已经形成了身体记忆。
赵永伟沉默几秒,但还是一副不屑的样子:“我恨他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是我把他气得住院的吗?”
他点头允诺。
他花了很大气力去忍耐,去装作不动神色地勾引,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经历了这样辛苦的人生,才得偿所愿。
江稚茵指尖停顿一下,匆忙回了消息过去:“别等了,我这几天都得在医院待着,等我妈情况好一些了再说。”
揣着钥匙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江稚茵发现闻祈还在那里,表情寡白,现在天气正热,他甚至都没往阴凉地里躲,头发被照成金色,皮肤白得不像话。
再往后的一年里,闻祈重新补了学校的课,晚上要通宵打工存钱,还要上发音课,有的时候握着笔突然惊醒,抬眼瞥见马世聪挂在车库大门上的风铃一晃一晃的,就又开始发起怔来。
一个说不利落,一个看不懂字,闻祈跟他没法交流,只是偶尔听见傻大个碎碎念,说要用新风铃跟知音换小零食。
江稚茵疲惫地塌下肩膀,陈雨婕又劝他:“起码回去睡几个小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
江琳当初林林总总给赵永伟奶奶打过去二十万,现在只转回来五万块钱,手术费还差不少,半夜里不好打电话询问,现在天亮了,江稚茵想打电话问问比较好的朋友,摁了好几下开机键才想起来手机早就没电了。
从孤儿院到滨大附中,闻祈花了十二年才走到他面前,在高三那年经过他窗前,伸手扶住他将要晃落的玻璃鱼缸,瞥眼与他对视两秒时间,实则一眼万年。
……但如今,一切都搞砸了。
回完闻祈的消息以后,他又点开了孙晔的对话框,问他有没有成蓁的联系方式,在江稚茵能接触到的人里,成蓁是最顶层的人了,这点钱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问题,江稚茵只想着先给妈妈把手术做掉,然后再想办法还成蓁的钱。
赵永伟嗤笑一声,扯了扯嘴角又说:“我没那么无聊,我找同事借钱把奶奶的手术做完了,江琳之前给我的钱还剩五万,我转回去了,没你电话,就专门过来跟你吱一声。”
“如果你只是无聊到专程来医院说这些风凉话的话,可以滚了,没人想理会你这样跳梁小丑的行为。”
没有事情会一直保持缄默,闻祈早该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天。
单元楼
陈雨婕到医院来找他,让他先回去休息:“阿姨这边我帮着看看,这样着急下去你身体也撑不住的,先回去休息一下。”
江稚茵不想理他,赵永伟也懒得自找没趣,说完就摁电梯下楼了。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知道他不待见我,我也懒得认他,这事儿……随便你信不信,我没想故意挑事,我们以后就当不认识,谁也别招惹谁了,我当没他这个妈,他也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