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
不过片刻,那一堆竹炭就被七只祸斗瓜分得一干二净,好在看起来倒像是都吃饱了,已经你追我赶地玩耍起来。
“早啊,小铃铛。”
也罢,既然说了要帮手,喂狗的活就自己来吧。
之前在丹桂洞天,那只灵翎兽似乎对她的琴曲很感兴趣,甚至舍不得离去,守着她孵起蛋来。或许,对这大白狗也可一试。
常归懒懒地倚着亭柱闭目养神,闻言,他扭头打量了会儿湖面,眉目间也带了分淡淡的欣慰。只要祸斗不出岔子,等晚些时候他再取几块水魄埋入周遭干涸的巨坑,想必不出半月,湖水便可恢复如初。
她指尖微勾,《朝夕谱》的旋律便流淌开来。此时本是正午,清越的琴声却好似拉下了静谧的夜色帷幕,周遭的热气都安适了几分。
常归没有说话,只是试着把竹炭往白犬嘴边递了递,它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张口就啃,而是又从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耷拉着眉毛,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前辈,大白这是……?”
一声嘹亮的犬吠突然响彻湖心,只见那团漆黑的妖光急速地闪烁着,在明暗了几次之后,终于徐徐消散开来。
到底是喜食火的妖怪,七只黑球顷刻便有所感应,争先恐后地蜂拥而上,呲着牙舔舐起火焰,间或啃两口滚烫的黑炭。
“嗷呜——!”
铃灵呆了呆,完全不知他哪来的底气,然而听了这话,她也莫名地放松了些,指间的弦音袅袅,愈发流畅,令那抹不祥的玄光也浸上了一丝奇异的和熙。
不出二人所料,待光芒散去时,大白狗的身前已经多出了七团黑色的毛绒绒,贴着它挤来挤去。白犬看起来好似确无大碍,只是略显虚弱,正挨个舔着那七只小家伙,目光慈爱。
他敛眸看向白犬,果然,它眼中的血色已悄然褪去,喉咙中也不再发出哀叫呜咽,腹部平稳地起伏着,周身渐渐地被玄色的光芒所包裹,一时之间,妖气四溢。
铃灵这一入定就是两天,待她从那玄之又玄的境界中脱离出来时,白犬已即将临盆。
他修的是《枯荣赋》,既然能一念腐朽,当然亦可一息回春。
于是,两人就这么在湖心小亭中歇了下来,一人占了一角,中间隔着团睡得昏天黑地的毛绒绒。
这些刚刚降生的小祸斗,除了耳朵稍长、尾巴分叉之外,乍一看和寻常的小黑犬几乎并无区别。
白犬吃完竹炭,果然不再发出呜咽的声音,自己舔了会儿爪子,竟就一脸满足地睡着了。
常归摸了几块阵石出来,在小岛上布下简单的防御阵,暂且封住了那凶焰一般的妖气。剩下的几株翠竹,也被他提前化为竹炭,又被铃灵码成了一座黑黢黢的炭山。
大狗蜷缩着身子,眼中隐隐漫上血色,但仍是努力地朝着他们摇了摇尾巴。
常归抓着几块竹炭,屈膝守在大白狗身旁,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见铃灵睁开眼,他明显地松了口气。
铃灵收起尘谣,急急忙忙地奔至大白狗身旁,跪坐下来。虽说仍看不太真切,但她也察觉到眼前已经多出了七股庞大的妖力。
兴许是由于祸斗填饱了肚子,岛上的热浪也没先前那般难捱。铃灵盘腿坐在亭中,盯着下方的湖水看了许久,终于欢声道:“前辈,浮波湖的水位没再继续下降了!”
铃灵心疼无比,担忧道:“怎么感觉比先前还虚弱几分?”
常归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甚至勾了勾手指,将角落的那堆炭山移到了亭中。
常归皱了皱眉,双指并起,凝出一道灵力,缓缓注入了白犬的腹部。
常归挠了挠大白狗的下巴,叹了口气:“祸斗的妖力又岂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铃灵咬了咬唇,手腕一扬,唤出了尘谣。
常归却抬眸朝她微微一笑,安抚道:“无事。”
铃灵惊喜地睁大眼,数了好几遍,才喃喃道:“竟然生下七只祸斗……大白你可真厉害啊……”
常归随手捻起一道火苗,点燃了那堆竹炭,无奈道:“一下这么多只,也不知道够不够吃……”
晚风不时拂过湖面,划开碧波,卷起朵朵细碎的水花,汩汩水声伴着大白狗规律的鼻息,安宁祥和的气息脉脉流转,铃灵不觉间便入了定。
兴许是因为对常归的灵力有几分亲近感,又或许是在大白狗的肚子里就吃了他不少竹炭,这些小家伙爬着爬着,就都朝着他围拢而去。
常归目光微闪,铃灵先前在广寒城时弹过不少曲子,这首他却从未听过,不仅曲调颇有古意,蕴含的灵韵也非同以往。
在两人相助之下,黑色的妖光越来越盛,眨眼间就吞没了那白犬的身影。铃灵琴声未歇,转头望向一旁的常归,目中忧色浓浓。
常归亦是心有所感,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少女沉静的面容上,唇角微勾——心如静水,澄澈无瑕,小姑娘天赋不错,有几分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