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无事时爱捣鼓炼丹,动辄炸飞屋顶掀翻房子,这一院的灵花灵草也不能幸免。
明樾指尖抵开剑柄,反手握剑寒光出鞘,径直划开身后袭来的毒刺藤蔓。
“一贯惜字如金的师弟说这么多话,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你勾结魔界、修行禁术、残害同门,”明樾眉宇之间一派淡然:“桩桩件件查有实证,师尊能留你一命,已经算是额外开恩了。”
他清了一路的妖魔,亏空的丹田都在隐隐作痛,但他的背仍是挺直的,走到他面前坐下时,气息也不曾弱过一分。
“你是我捡回来的,我救你一命,教你纳灵修行为你解惑铺路,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围上来道喜祝贺的人太多了,明樾一个个回礼回不过来,于是颔首低眉,以谦卑的姿态走过人群。
这些都是他出门前来换上的幼苗,和他栽进去时的高度大小……竟分毫未变。
明樾背过手臂,将发麻的握剑右手藏在身后,抬步往他身边走。
听了一路的“小师兄”,明樾的眼睛在此时才起了波澜,他的目光从杂役小童的脸上瞥过,去看院里依旧郁郁葱葱的花草。
“霜洁刺人先刺骨,剑气入体不散搅动经脉,师弟不会不知吧?”
修仙之人若修正道,灵气洗涤之下容貌是都不会差的,可这样琼枝玉树的人物,他周身的凛冽很容易叫人忽略了他的脸,总要先退开一步避去锋芒,才敢看一眼他蓝灰色的眼眸。
他道心通明,又是难得一见的冰灵根,虽然性情冷漠,但对同门向来礼数周全从不傲下。
“是,小师兄辛苦了,梵行尊者在凤鸣台等您。”
仙姿为骨玉为神,白衣侵尘,剑锋犹利。
御剑而行眨眼就到了宗主住处,他和往常一样站在门外行了大礼,门前的小童让开些等他起身,一副半晌才回过神的模样。
“九十九剑,你一剑也没留情。”
他早有防备屏息凝神,脚踝辟邪铃清脆迭响,在他身边结起护体法阵。
“师尊还在闭关吗?”
寥寥几句没写落款,但明樾已经认出了字迹,他看向坠入沟壑的昔日同门,咬牙切齿的吐出他的名字:
以及那张精妙无双、却又摄于冷意不敢细赏的脸。
他站在那里静等着,像一棵顶风傲雪的寒松。
他坐在山巅茶榻旁,抬手为他斟满的却是一碗酒。
“是不是因为山下妖魔肆虐,远非师弟能平呢?”
“小师兄天姿卓越,实至名归。”
卿歌屈指将翠玉碗向他那边推了推,清亮酒液荡漾间印出血月红光,他不急不缓的开口:“既是认错,赔罪酒先干了吧。”
入眼是焦骨遍地的惨相:昔日如仙境般的逍遥秘境此时邪火蔓延,在地上焦土烫出岩浆沟壑,天边崩碎的结界灵光倾洒,哀嚎阵阵。
月白鞋履踩过草地,凝成化不开的冰云。
“九十九剑,我还给你,”明樾将手中霜洁插在地上,语气冷得像万年不变的寒冰:“是我向师尊检举揭发,是我亲手掌刑,逍遥宗从不欠你什么,你要报仇,便冲我一人来吧。”
正是逍遥秘境四季里风光最好之时,敞开的门里窥见春意如许锦绣成堆,奔波一路的明樾得以卸下疲惫,他展袖拢手,对开门的弟子回了个谢礼。
明樾抬手夹住了飞来的蝴蝶镖,看清上面镂刻的花纹时眸光微动,解下钉在上面的纸条展开:
“好!好的很!”卿歌掩面笑了起来,愈发癫狂的笑声惊飞林中飞鸟,他一拍桌子看向明樾,笑声戛然而止:“既然我罪大恶极,师弟还能沉得住气陪我坐这么久?”
“恭贺小师兄新秀夺魁之喜。”
“这种幻境果然困不住师弟,既如此,师哥于凤鸣台上恭候。”
明樾这才正眼看他,没说完的话便没了声音:他眉心妖冶魔纹闪着红光,眼珠亦是血色鲜红,是再明显不过的入魔征兆。
“师弟,别来无恙。”
待登上凤鸣台时,隐匿结界已经碎了个干净,灵力倾泄间天边血月初现,腥风血雨笼罩了往日风景如画的高台。
“坐在这里正好可以瞧见刻着弟子规的崖壁,师弟就是在那儿,代宗主行刑的。”
逍遥秘境灵力充沛,怎么可能半寸未长?
“平儿,从你入门起,一直是唤我哥哥的。”
顾小公子出关前,他被称为当世无双的天才。
“我从不饮酒……”
长剑挥动间犹如迅龙惊世,须臾之间破开幻境。
明樾低头看了眼身上道袍,上面沾的血不止有妖魔的还有同门……他想起那个倒在他怀里的外门弟子,竭力按下胸中怒火,左手缩进袖子里缓缓施诀。
明樾没有施诀瞬移,他知道这人刻意要以一路上的同门耗费他的灵力,但这种摆在明面上的阳谋,他只能咬着牙认了。
“卿淮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