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指导别人的感情。”苏欢在她身侧小声道, “自己的都还是团乱麻。”
江禾微微蹙眉:“你是何意?”
江禾轻声向苏欢解释道,又朝着急忙迎上来的官员温和一笑,毫不怯场地应对着。
卓观垂首奉承着那些他早已烂熟于心的话,踌躇片刻,竟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径直跪到她跟前。
“放肆!”苏欢抢先一步怒斥道, “长公主殿下选中你是你的荣幸,只有她退你婚的份, 你哪里有提这要求的资格!”
“想你家裴先生呢?”苏欢歪着脑袋凑到她身前,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调笑道,“这都快冬日了,仔细算算咱们都出来半年了。”
在江南一带停留时,伴着风中淡淡的桃花香气,她于一方小木桥上,收到了裴渊的第一封书信。
“怎么感觉,比上次来要走得久了些。”
思及此处,她也会忍不住笑上一笑,随后又在风中打个寒颤。
偶尔也有些不长眼的,捏着她的身份大肆批判,通通被她抓过来打了一顿,又好生查了下他们的政绩,夸大造假之处,她尽数记录在侧。
说着,她迎着寒风,踏入了祁连城的官署。
“秋风渐起,此地沙尘尤多,不宜往来街中,可稍缓数日再行巡察。书院新入学子众多,日益繁盛,勿念,盼归。”
“……臣心有所属,并不配做殿下的驸马。”
“好好好,这么快就学会使唤我了。”
她信回得不及时,而裴渊那边却次次准时送过来,起初相隔一月,随后便是二十日,十日,她便知,她离京城是越发近了。
“连你都觉得她的身份羞于启口, 又有谁会看好这桩婚事呢?”她淡淡道,“就算本宫退了你的 婚,你大抵也无法如愿以偿。”
“江南多雨,水寒风凉,切记添衣,书院诸事皆顺,无需分心挂怀,盼归。”
“参见殿下。”那主事之人名唤徐彦,堆着笑将她往主位上引,“
帝京偏北,再加上考虑气候原因,此一行便先直奔南方边境,再经由各座主城,逐步向北,抵达北境时,再行折返。
她都这样明晃晃地递给他台阶了,可他仍是低着头, 望着下方出神。
“近来暑气极盛,日间难熬,莲子羹幼时常饮,今亦甚合时宜,其方手书于信后,可交由随侍调制。盼归。”
“好了。”江禾拍拍她的手, 眸中平静,“你这般大胆,可经过你父亲允许了?”
她这一路上所收到的,尽是他的关怀与对书院状况的陈述,却从不见他说自己近况如何,偶尔她好奇回信去问,也只得二字“尚好”。
她二人十分相熟般地斗着嘴,让卓观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他默默起身坐回角落,抱着一柄剑,在面前展开一幅大沅山河图。
“此一途,臣会鼎力护殿下周全,不会让殿下受半分伤害,还望殿下回京之时,能够收回成命。”
“无妨,大部分地方都是风调雨顺,官民齐心的,大沅又是个丰年。”
“殿下。”他终于开了口, 整个人微微发抖,“臣并非不愿告知殿下, 只是臣爱慕之人……只是臣的一个婢女。”
“嗯,去完北境最后一处,便该回京了。”她将厚实的斗篷裹了裹,“这一路上虽也遭到不少质疑,但好歹还算顺利。”
她来此处,无非便是翻翻账,查一查文书往来,亲自走访下当地百姓,故而绝大多数地方官都尽全力配合着,有那负责任的,还会拉着她走遍各个角落,陈述百姓所愿,以求上达天听。
“那算了。”她伸出根手指挑起他的下颌,又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轻轻抚摸着, “卓小将军生得的确不错, 本宫便勉为其难收了吧。”
命悬一线
每隔半月,她便会换上一个地方。
“罢了,旅途劳顿, 甚是无趣, 你同本宫讲讲你这心上人, 有意思的话,本宫或许就准了你。”
“你一天不提这茬, 就活不下去是不是?”她笑闹道,作势去推她,“渴了,快去给我倒茶。”
“这是皇家车队,又无紧急灾情,匆匆忙忙恐会失仪,便一路缓行。”
卓观紧紧抿着唇, 摇了摇头。
他这不可一世的百官之首,爱她爱得炽热,孰料落笔时却十分小心翼翼,生怕轻薄了她一般。
“……”卓观沉默片刻, 方叩首道,“臣明白了, 谢殿下。”
寥寥数语,却让她有些心安,奈何巡访之事众多,日日皆要去当地的不同官署视察一番,她往往是看过了便顺手放在一边,直到想起来时才信手一封寄回帝京。
皇室巡访,自是有人开路报信,是以走走停停数不清多少日后,江禾才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岭南风景。
“见识到长公主殿下的手段,再不服他们也得憋着。”苏欢轻哼一声,“我也算是大开眼界,贪银子的,作威作福的,这些地方官真是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