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万物复苏,京城的百姓除下笨重的冬袄,换上了轻薄的春装。
那天蒋军医又来给江月诊脉,说:“殿下不是外人,也知道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师父当时出了那么多的血,又从丈余的高处坠下,换成常人,早就该断气了。现下她有一口气吊着,已然是神乎其神……我只能为她止血,接上断骨,至于何时会醒,我也实在说不准。”
江月确实在拖延,却不是等着旁人来救,即便对方是陆珏。
“你知道的这么仔细?那你知道他家之前得罪的是谁不?”
那少年通身没有太多装饰,但身姿挺拔,容貌昳丽,更有种难言的气度,叫人看得挪不开眼。
当时若陆珏对她的信任少一分, 或者自控力弱一分,这劫都不可能渡过。
这可越发新鲜了,有人认出道:“那抱着孩子的是江夫人,昏迷那个……是从前的江家姑娘?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彻底丧失的身体掌控权之前服下。
只看那少年上去,抱出一个双眼紧闭的少女。
搬家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新鲜就新鲜在,这户人家之前办坏了差事,得罪了朝中显赫,悉数变卖了家中所有的产业,躲出去避难了。
她在匕首上淬的毒,最后被蒋军医解了——离开邺城的之前,她以为不会再回来,留下了不少药材给本地的百姓,也写了一些心得笔记给自己的挂名徒弟。
然而这最后一辆马车里头,却无人应答。
她是在勉强的一心二用, 搜集芥子空间里制作毒剩下的药材,加上灵泉水,凑出了一副保命的药,效果当然不能和前头给陆珏的那颗精心制作的相提并论,但既是灵田产出的东西,也不是凡品。
下人从马车上卸行李的时候,从前和这家人相熟、又爱看热闹的街坊四邻纷纷过来瞧热闹。
议论纷纷之际,车队中最后两辆马车停稳,率先下来的,是一身月白春衫的少年。
“这哪儿能不知道,就是前些日子平了三城之乱的那位战神殿下呗!”
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还是那张摄人心神的脸,眼神却冷冽如刀,吓得众人顿时噤声。
他下车之后,一个黑胖的丫头也跳了下来,随后是一个抱着孩子的美貌妇人,一个打扮干净整洁的中年妇人。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次‘醒’来,江月就发现自己处在芥子空间里。
江月猜着, 那名唤‘恶烬’的母蛊, 想彻底苏醒,控制陆珏, 须得衡襄本人在场,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就像他前头驱动马身上的蛊虫一样。
她在里头存了不少药材种子,开辟新的灵田,然后用新长成的药材和灵泉水滋养自己,打坐修炼,日子十分单调,换成旁人可能得疯。但对于修士来说,她前头过得一直是这种日子,倒也不算难捱。
偶尔,江月也能听到一些‘外面’的事。
她没猜到的,就是那疯子居然指使她要了陆珏半条命。
最后事实证明, 江月赌赢了, 衡襄当场身死, 陆珏也没有被那蛊虫控制。
第七十一章
“这江家人了不得,当时离京的时候委实狼狈,把下人全都遣散了,这才多久啊,搬回来不算,还带了这么些人。”
今儿个瑞安街上发生了一件新鲜事,有户人家搬回来了!
解毒之后,陆珏依照江月所言,没有再上战场,彼时彭城已破,衡襄身死,后续即便没有陆珏,无名和齐家兄弟等人也足够料理是后续事务。
四人站稳之后,一起走向最后一辆马车,胖丫头说:“姑娘,到家啦。”
她想试着赌一赌。
大概是因为阻止了陆珏中蛊, 成为衡襄计划中的疯狂之人,天道已经给结算了功德, 江月的芥子空间又扩大了一些。
那一直未管他们议论的少年,循声看了过来。
年过半百的老大夫,说着说着已然有些哽咽,昏迷的人至多只能吃一些简单的流食,根本没有长久存活的可能。长此以往,江月
可现下这才过了不到二年,这家人居然赎回了大宅,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回京了!
…………
“那他们怎么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搬回来?那位殿下不日就要收兵回京,难道不怕秋后算账?”
江月周身剧痛,看着院墙上,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探出半边身子的陆珏——被苦难贯穿了一生、被当做棋子摆布了一生的少年皇子,身上的‘黑气’距离凝成实质,最终还是差了一步。
江月也只有七八成的把握, 能从衡襄最后一步计划中活下来——衡襄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活够了才没想着逃,但他前头那么些看看似疯狂的举动,皆是有所图谋。那话自然也不能信。
“怎么会……为什么……”重重跌落在地的衡襄不甘心地瞪大眼睛,终于断了气。
当日在角楼之上, 衡襄让江月不必再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