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想我一下。”黄斯然最后说，“你们想我的时候，我就会在梦里和你们重逢。”
“……”
顾铮给戳破心思，脸色尴尬地别开头：“那你还是回答另一个问题吧。”
雷锐冷笑一声：“他自己一屁股麻烦，而且很明显圈内也有人在搞他，那些乾坤影视的通稿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应该是同行也想要趁着这个天赐良机摁死他……想想也知道，他老子和他现在应该已经焦头烂额了吧，如果真的把斯然往死里坑，那只会引起外界更大的愤怒，外头就更放不过他，所以这个时候只能认怂咯。”
顾铮不说话，雷锐知道顾铮向来是个心思坚定的人，想好的事很少回头，如今难得问这种问题，无非也就是怕他会后悔。
黄斯然轻声道：“我已经麻烦你们够多了，很多事我即使不说你们也还是会帮我，所以我就没必要再开口了……我想来想去，只想再求你们一件事。”
现在这个社会缺少的是能将这些碎片重新拼凑成段落的人。
“白干就白干呗，反正我欠你钱，债主说了算……再说了，斯然刚刚对我们的嘱托转头就忘了？她也希望我们两个继续做这个。”
顾铮呼出口寒气，北阳的春天快来了，在这个冬天的最后，阳光照在身上终于有了一些暖意。
铃响的时候，雷锐猛地回过神，发现玻璃对面的姑娘也在对他微笑，她站起身。
事到如今，雷锐倒是有些明白顾铮做这个工作室的初衷了，如今这个时代，每天都有人在错信视频里虚妄的真相，而之后是否会引起悲剧的连锁反应他们不得而知，大多数人都会相信监控是真的，剪辑过的视频是假的，但实际事情的本来面目只是藏在以帧为单位的碎片里，每一片都作数，但每一片却也都代表不了全部的真相。
他们等了五年，属于黄斯然的公道这次或许终于要来了，虽然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们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失去了重要的人和回忆，但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顾铮觉得他依然不会后悔自己过去的选择。
“你呢？会后悔吗？”
他无奈地把烟掐了：“拜托，咱俩认识二十多年，在一起共事也都一年多了，这种事儿还需要问？顾铮，我只是失恋了不是脑子坏了，你没看到她的样子吗？相比于让斯然背负这个枷锁一辈子远走他乡，如今这才是最好的结局……我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看到她。”
顾铮嫌弃地扇开飘到眼前的烟，想了想问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王东林不抗诉吗？”
最后三分钟，女孩儿的声音通过细细的电线传了过来，那是关于未来的嘱托和展望。看着在玻璃另一边的人，一时间雷锐甚至有些恍惚，觉得他们是在七中的教室里，头顶的电风扇悠悠地转着，顾铮在做一张卷子，而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转过头便看到走廊上的黄斯然正在夕阳的余晖里对他们微笑。
雷锐想到这儿笑笑：“说起来，马上我的新房要交房了，这可是靠某位金主爸爸的钱才贡上房贷的房子……要不要来坐坐？带上小橘子猫薄荷开个暖房派对什么的？”
顾铮看他一眼，心想雷锐对他马上的处境简直一无所知，凉凉道：“你还有这个闲工夫想这些事，要是这个月做不到数，下个月不但你还不上房贷，连五险一金都会交不起。”
“你就不能说点儿好事吗顾铮？”雷锐无奈地匆匆追上去，冬天快结束了，在暖阳下他甚至有些微微出汗，给顾铮看了一眼塞着一堆未读邮件的页面，“还有二十多个委托等着呢
雷锐就知道不能和这种人间社恐聊正常人的话题，两人相对无言了一阵，顾铮迈开步子向车子走去：“有两个客户被我推到下午了，都是大委托，要是黄了你下个月的房贷就没了。”
“以后有了女朋友也要和我说，让我看看你这次的眼光怎么样，记得好好对人家，不要总是想着以前的事情……要往前看，你们都要往前看。”
“……”
“我振作的很。”雷锐声音瓮瓮的，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我一个要还债的人，债主还天天在跟前晃，没法不振作……怕被人打死。”
“什么问题？”
“好。”顾铮凑到听筒边，“你说，我们一定做到。”
走出监狱大门时，顾铮没回头就听到背后醒鼻子的声音，他如今已经习以为常，用一种变扭的姿势将纸巾递到身后，很快整包便被人抽走，顾铮无奈道：“失恋失一年，你也差不多可以振作了吧，每次都哭鼻子？”
“放学啦，走不走！”
……
冷不丁的，顾铮突然这么问，雷锐一愣，手里的烟灰在阳光下簌簌落了一地，他的情绪已经缓了过来，眼角那点红也都退了，明知故问道：“后悔什么，跟着你干吗？”
“所以，你以前果然是装的吧。”
“后悔接这个工作吗？先说好，垫了那些赔偿款，现在你下个月工资还没有着落。”顾铮想到一朝回到解放前的银行账户捏了捏鼻梁，“你至少还得白干半年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