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剑斩下。
——“还是你其实藏了什么秘密？”
——“为什么你的力量就像源源不尽？！”
“……你赢了。”
它哼笑一声。这个笑又不像庄锦年了，只像后来阴狠的、装模作样的皇帝。
她内心充满了怨恨，并且嫉恨所有同门，
剑光没入了它的躯体。
庄锦年的声音愈发恨意深重，也愈发疯狂。它开始燃烧自己；它变成了一团暗红的岩浆似的东西，中间又张开一张大嘴，里面一条长长的黑色舌头飞舞出来，狠狠扑向云乘月，想要吞噬她。
——“大师姐，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为了弥补这个差距，云乘月直接放弃了修复肉身的可能。任何一丝情感之力，哪怕再微弱，她也要用来当做胜利的筹码！
——“你的情感从哪里来？”
“你不打算让我看看你本来的样子？”
当年她被神鬼拖入河水中，受尽折磨，在恐惧中被神鬼吞噬。然而，她的魂魄却与神鬼结合，最终占有了神鬼的躯体。
“我觉得挺蠢的。”它又说了一遍，语气彻底平静下来，“我那时就想——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这么想，但我就是这么想了。我想，如果我当反派，我一定快、狠、准，如果做不到，那至少要做到一点：绝不多说废话。”
——“如果你当年就肯动用这样的力量，毛必行不会死，我也不会死……那我也就不需要杀了阿兄，不需要杀了薛无晦，也不需要……”
云乘月沉默了一会儿：“你刚刚想说什么？”
——“为什么……”
这一道也要，那一道也要……
“……好。”
“你记不记得……以前，你常常给我们讲故事？”它的声音嘶哑难听依旧，却平和了许多，“有很多故事……我一直都觉得挺蠢的。”
它浑身一颤，周身渐渐萎缩。它坠落在地，躯体不断缩小。最后，它变成了一道黑色的人影，正如当初云乘月在星祠中看到的那样，像一副抽象的简笔画，本该是眼睛的地方，被两只空白的椭圆代替。
“你说。”云乘月的声音变得轻了一些。
它也笑起来。那也许是一个有些天真的笑吧？可这张非人的面庞，已经再也做不出任何人类的表情。
“……”
胜利的天平，渐渐向云乘月倾斜。
——“如果你有这种力量，为什么当年不用——为什么！”
云乘月露出一丝微笑：“啊，对，我也记得，我还记得我告诉你们，说我家乡的人们称之为‘反派死于话多’。”
“所以……”
“那些故事里，反派总是婆婆妈妈、磨磨蹭蹭，最后又总要说很多很多的废话，结果被主角趁机反攻，功亏一篑。”
“大师姐……”
它冷漠地、嘶哑地开口：“你可以消灭我了。直接让我魂飞魄散，或者折磨一番再动手……你喜欢哪种？”
这个人为了未来而迷茫，那个人为了亲人的逝去而愤恨，还有这一个，乐观地相信照天教，相信他们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动手吧，大师姐。”
光芒如河川漫开，也如山岳耸立；无数张面孔，齐刷刷爆发出欢喜的叫声，还伴着喜极而泣的啜泣。
而它，虽然吸收了神鬼的死灵之力，却因为被困在空间之中，力量只能消耗，而得不到补充。
“不需要，什么？”
它翻了个身，仰面朝上，却是闭上了眼睛。就像人类睡觉时会做的那样。
——“是那把奇怪的剑？”
“……”
庄锦年癫狂地叫喊。
云乘月居高临下：“你就打算用这副样子死去？”
它气息奄奄，看着前方。它看见她的裙角，看见她虚化的轮廓，看见她垂下的剑尖一左一右，上面滚落着它的血——那种粘稠的黑色液体，就是它的“血”。多么像怪物啊……
“什么都没有。”它嘶嘶的，发出笑声，好像突然又快乐起来，“快点，别废话，动手吧。杀了我，然后你们都被神鬼杀死，无非我早一步……还比你们死得痛快，不需要被神鬼折磨！”
那腥臭的长舌，被三清剑一剑劈成了两半。
这片光芒是那样伟岸，那样无可阻挡、无可避免。
她决不能辜负这些情感。
它忽然睁开眼，看着那片光芒，想到即将迎来的永恒的死亡，心中突然生出了莫大的恐怖。又要死了吗？又要死了吗？
云乘月举起剑。她举起的是众生剑。庄锦年欠的是众生，也该还于众生。
庄锦年感觉出来不对，声音变得怨毒。
飞仙境是一个特殊的境界，特殊在于，飞仙的死灵不如生前强大。然而，现在的庄锦年却有货真价实的飞仙境实力。
可是她再也不能变回人类了。她已经死了，是个死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