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归，你是不是喜欢江小花？”李伟明问。
晚上，江初月给知青们做好饭离开时，沈如归和李伟明的房间没关，窗子也半开，一阵风吹过，书桌上的报纸随着风晃了晃。
而沈如归，是家里的独子，再加上家里的关系，其实完全可以不用下乡的。
“所以呢？”李伟明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着急。
“如归，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人，不该被掩埋在这个地方，这里不应该是你待的地方。”李伟明说这话时带着哭腔。
“你喜欢江小花？然后呢？你打算留在这个地方吗？娶了她吗？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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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归从抽屉里拿出高中语文课本，打开，找出笔，“我知道，你刚刚说过了。”
李伟明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站在他的立场考虑，沈如归都清楚。
江初月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她到底在哪里见过何天了。
说完，收回视线，往房间走。
如今快三年了，父亲的心态保持的很好，身体也很好，时不时的给他和妈妈写信，爷爷虽然仍如前世那样被“软禁”，可心里没了负担，身体一如既往的硬朗。
报纸，是在报纸上。
沈如归盯着语文看了一会儿，放下笔，合上书页，侧过身，再次跟李伟明面对面，“没有所以，我喜欢她，我会等她长大。”
原本有着军功的爷爷也被人以保护的名义软禁在大院里，只剩下他妈妈留在外面。
这句话，在眼前这个境地，说了和没说并没什么两样。
看不见的前景，黑暗的大环境，到不了头的下乡李伟明的肩膀倏地塌了下去。
李伟明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跟了上去，进屋后，还特意把门关上了，搬了把椅子坐在沈如归旁边。
沈如归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有些事他知道，可他此时没办法跟李伟明说。
李伟明会下乡，是因为他上面还有个姐姐，眼见着要结婚了，李伟明心疼他姐姐，哪怕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他还是带着行李义无反顾的就来了。
“江小花才15岁。”
“还有沈姨，你留在这里，她怎么办？她一个人在外面租着房子住，她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呀！”
这之后的许多年，沈如归就只做了一件事，为父亲洗刷冤屈，搜集何家的证据，搬倒何家。
她是在沈如归1978年那年考上大学时，眼见着儿子越来越好的时候，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也离开了。
大概是有些阴暗的人，大多看不惯别人的生活太过幸福圆满。
沈如归看着李伟明，目光不躲不闪，“是，我喜欢她。”
沈如归的母亲先是因为儿子下乡，紧接着丈夫突然被打成右|派，被从原来居住的楼里赶了出来，想找公公帮忙，可却连面都见不着。本就是教养的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事情一发生，身边连个支柱都没有，没多久，便抑郁了。
虽然父亲仍然没有逃过前世的命运，可因为他提前的通知了爷爷，爸爸改造的农场再不是前世那个被何家恶意操纵的农场了。
这件事大家议论了好久，直到有一天，不知道是哪个大妈或是大婶，竟然拿了张报纸去后厨，指着上面的男人说，“哎哟，这小伙子长的可真精神，没想到命这么惨的呀，自己未过门的媳妇竟然被人强|奸
“你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看书，可城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高中都停课了，想上大学都是要靠举荐，你浪费这些时间做什么？”
还好，最起码比前世要好许多。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李伟明率先败下阵来，可尤不死心。
前世，她记得那会儿刚刚去到国营饭店的后厨帮忙，好像也是快冬天的时候。
沈如归前脚下乡，后脚父亲沈清泉被打成右|派，游街，农场改造。
眼前这个大男孩，看着没心没肺，可心底却善良柔软的不行，只要你对他好一分，他恨不得记上十分。
“你忘了沈叔叔还在农场改做了？沈爷爷现在说是被保护，可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前世那许多年，沈如归15岁下乡，前后不过五年的时间，他从一个生活在蜜罐里的大少爷，陡然变成了孤儿。
一日，后厨里的大师傅小帮工们都在聊着，镇上一个小姑娘被人强|奸后，光着身子自杀了。
良久，沈如归终于开口：“伟明，我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人的。”
“然后呢？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城？”李伟明这会儿声音里多了几分激动，他倏地起身，用手指了指书桌上的课本，可到底还记着压低嗓音。
前世，因着这一切都发生的措手不及，沈爷爷因为不知道儿子的具体情况，加上本就年纪大了，在得知儿子死在农场的第二年，与世长辞了。
说来有意思的是，就在他刚刚搬倒了何家，去墓地祭拜父母时，出了车祸，再次回到了他下乡的这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