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哥，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卿晏去握他的手，“我的意思是，我刚将灵魄还给你，你融合得怎么样了？没问题吧？”
卿晏直接吻了上去。这个吻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裹挟着冷风和雪片，凄怆绝望得让他整颗心都微微发疼，他吻着他，可却觉得那么难过。
薄野津将一身灵力散尽了，他们周围飘浮着金色的雾气，在黑暗中像是一盏盏魂灯。
虽然此时不合时宜，可是如此在大雪中相拥，雪花落满头，在凄怆清冷之中，卿晏竟凭空生出了几分暮雪白头之感。
卿晏握住他冰冷的手，明知无用还是忍不住给他渡着灵力。
“薄野津，不回天刹盟了，也不回天上了，不当什么神了，好不好？”他忍着心中的哀恸，忍着那种要掉泪的冲动，放轻了声音，在他耳边道，“你嫁给我，我带你走，好不好？”
这梦并不是什么好梦，惊怆绝望, 却深刻叫人难忘。
可是……卿晏突然想，灵魄已经还给了他，为什么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卿晏愣了下。
“……受伤了吗。”
卿晏抬起手, 拨开他脸侧的乱发, 从那深邃的眉目、高挺的鼻梁一路细细描摹, 停在他唇畔。
荒城之中，望着这双眼睛，顷刻间便仿佛天荒地老。
他却被反握住了，薄野津按住了他，不让他给自己渡灵力，一开口却是冷冷淡淡：“谁让你进来的？我同意了么？”
天雷轰然落下的那一瞬，卿晏咬破了他们交融的唇舌，以血为引，蓝色的光芒从他们身侧幽幽亮了起来，他轻轻抵了一下薄野津薄而凉的唇角，吐息之间，将那片灵魄碎片渡了过去。
“没有。”卿晏道，“跑了。”
这样……还喜欢吗。
卿晏忽然倾身而上，搂住了薄野津的脖子，将他扯下来，看他眸光惊动，掀起波澜。
“没有。”
还愿意跟他成亲吗。
神力净化了数百里的魔气，它们偃旗息鼓，被尽数浇灭。然而夜色仍无穷无尽，头顶浓云聚卷，在这座城的上方厚重地凝结，紫色的惊雷在云间起起伏伏，卿晏抬起头，望向天空。
他正要伸手去探薄野津的灵脉，忽然，腰间一重，感觉被掐了下，更深地揽进了散着冷香的怀抱中。卿晏一抬头，见薄野津正垂眸安静注视着自己，四目相对，卿晏觉得他此刻的目光格外漆深。
薄野津想起这些日子他跟随自己在北地除魔的种种经历，此刻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片焦土上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天没有因此降下惩罚，只有神灵的死，才会惊动天地。
天道不仁，天道从来不仁无情，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111章
怎么
好半晌, 卿晏才回过神，他侧过脸，看见枕侧的人, 心口处似乎突然漏跳一拍。
他与这少年萍水相逢，这少年说喜欢自己，他自然而然便以为，这是个听了他的那些事迹慕名前来的信徒，抑或是追随者。
天雷已在上空云端酝酿，随时都可能降下，惩罚这个不识时务、逆天而行的叛徒，可是薄野津眼前心中没有其他，只有这双少年的眼睛。
薄野津的面容就近在眉睫, 卿晏进入他的灵台之时是躺在他怀中的，如今也仍然是一样的姿势。卿晏看着他, 微怔了下, 发觉津哥与千年之前还是很不同的。
他睁开眼，开了一半的侧窗刚好有阳光漏进来, 落在他眼睑上，将瞳仁染得色泽浅淡了些。他觉得好似做了一场长长的颠倒大梦, 一时之间, 竟不知道今夕何夕。
他想说，他不是他想的那般，不是世人传唱的那般，他弑母屠神，十恶不赦……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薄野津，像是找回了什么宝物似的，明明他一直在，他却觉得他失而复得。
可是，那是天的道，不是他的道。
薄野津眼睫轻轻一动，终于开了口：“听说你去追入魔的百姓了……”他的嗓音低哑，“……人追到了吗。”
虽然成年之后这模样五官就没有多大变化了, 但是周身气质是很不同的。千年之前，他到底年轻, 没有如今这么沉稳持重, 年轻人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而薄野津年轻时便比旁人早熟早慧, 但那情绪虽被压着, 但变化时到底还能是捕捉一二，而如今的他则是完全不显山不露水了。
灵魄归位, 卿晏被一阵光芒托着，轻柔地被推出了灵台。
可他望着近在咫尺、犹如珠玉般温润的那双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
薄野津似乎是言尽于此，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垂眸抱住自己的少年，顿了顿，哑着嗓子重新开口：“我……”
——天谴。
“我会对你好，会疼你的。”
薄野津静静看着他，哑声道：“……好。”
却又似乎没有组织好语言，他的目光重新迷离了下，茫然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