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徐思研看着镜子,噗嗤一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仰起头,眼底闪着愉快的光说:「谢谢。」然后他站起来,把椅子推回书桌前。他背对着陈乐洋开始收拾出去要带的东西。
他们谈天,随意自在,窗外的光影不知不觉地变化,等到两人都注意到时,日头已将西斜。
唯一比较像个人空间,让他打从心理感到比较舒服的,是上舖。年纪小一点的时候他待在下舖,爸妈怕他摔下床,直到十一二岁时的某天,他跟徐思深说:「我想睡上面。」
徐思研半举起左手,发圈就像刚才那样待在他的腕处。陈乐洋一手学徐思研刚刚的动作,挽着头发,另外一隻手伸过去,食指擦过柔韧的皮肤,才勾住发圈往上提。他又拢了拢徐思研的头发。好好摸。他笨拙地把他的头发绑起。
散开的头发瞬间画出柔美的弧度,一下就遮住了全部的后颈。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教人忍不住喜欢。陈乐洋放轻动作,举起梳子慢慢地从头顶梳到尾端,没用上多少力气,小心轻巧,几近珍惜。
徐思研耸了下肩。有何不可呢?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衣柜前。老式的衣柜右边柜门上嵌了片镜子,他看着里头的倒影,喉咙发出不太满意的模糊声音,抬起左手勾住发圈,飞快往下一拉。
一截手指没入发丝之间,里头是温的。他看着坐在他身前的徐思研,那截隐隐从头发底下露出的颈项,和削瘦的双肩。徐思研的头发让他想起毛线,小鸟笼上的毛线。一条条规矩,界线分明。
他们的房间是主卧房,比较宽比较大,床是上下舖。没办法,主卧房再大,也就那几坪,房间里除了床还得放其他东西。其他的大型家具是一个衣柜,两张书桌,几个柜子,那样就把空间几乎都佔去。徐思研和哥哥分享空间,分享了十几年。很难保有隐私。就在那房间里,徐思研养出了现在的性格。
但他现在在干嘛呢?他正在触碰徐思研。望向镜子里随他摆佈的人,心有灵犀一般,徐思研抬起眼睛透过镜子迎上他的眼睛轻声问:「怎么了?」
徐思深耸耸肩,不在意睡哪里这个小问题,「那以后你就睡上面喔。」
「这样你就不会随时都看到我。」
这么看重私人物品和空间的徐思研,在家里,并没有自己的房间。
他先用手指爬梳了下,徐思研的头发很细、很软,带着微微凉意,摸起来没怎么打结,还蛮滑顺。
徐思研马上抓着本书很高兴地爬上去,在上面一待就待了半天。晚一点的时候妈妈来叫他们出去,等等大家要一块出门,得知此事之后还很不以为意。
徐思研摇头,然后转过脸,视线在陈乐洋身上凝了几秒鐘,「你会绑头发吗?」
陈乐洋把左手凑到脸边。他觉得手上还残留着徐思研头发的触感,搔得他掌心
事情也就发生在跟徐思研一起去大卖场那天,在徐思研的宿舍里。他们在那里没干什么,他坐在徐思研的床上渐渐放松,徐思研坐在桌前,坐姿也愈来愈轻松,脸上的样子愈来愈柔软,不像待在学校里的时候,看起来老带点冰霜,不动声色,时刻保持戒备。像他这样的人大概都是如此。
「应该会吧。」陈乐洋惊讶地站起身。徐思研拖过椅子,在镜前坐下,把梳子交给他。
「手感不对。」徐思研盯着镜子回答。他又梳了梳头发,动作有点气馁。
徐思研转身摘下眼镜,拿起放在矮柜上的梳子,开始梳头发。陈乐洋看着他,看着他白润的手指平滑抚过那头咖啡色,看着他绑起头发,又再次拆掉。时间好像没有流动,一切都很平静安好。
「没事。发圈呢?」陈乐洋怔了下。
说完后他把书搁在枕头边,爬下来。妈妈唸了他几句,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祕密啊之类的话,他没听进去。
「好了。」
「我只是想一个人待着。」
「我是小儿子,从小就蛮受疼爱的,但再疼爱也不可为我再买一栋房子吧。」
彼时他们聊天,延续在公车上未竟的话题,聊宿舍生活,聊到了家里。
陈乐洋哈哈一笑,「时间过好快。」接着他问:「要一起去吃晚餐吗?」
「躲在上面干嘛?」
陈乐洋看着他把黑色的发圈穿过左手的手指,套着从挽起的衣袖中露出的手腕。
「为什么?」
不是趁徐思研不注意偷偷摸的,是徐思研主动准许的。
「他是个好哥哥啦??????就是有时候真的很烦很讨厌。」说起哥哥的时候,徐思研这样评价。他感谢他让出床位的爽快,也还是对麵包的事耿耿于怀。
「或者不绑?」
徐思研是长头发。不是顶长,及肩,天生的咖啡色,发型没什么变化,总绑成一撮低马尾,用影子盖着后颈。他头发很细很软,陈乐洋知道,因为他摸过。
徐家的房子,两间卧室,一间是爸妈的,另外一间,当然是兄弟俩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