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笔录。
陆为……老张突然语塞，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爸爸呢？”
“他们不让人打猎，其实就是为了自己独占这条财路吧！”
“几位客人，面来了！”老板端着托盘，带着面过来，打断了客人们闲聊的话头。
“诶，爸爸！”
“嗯。我来找一下陆为。张老板，您知道陆为在哪里嘛？”
正午的天气，日头火辣辣地照着大地，没走出几步她就浑身出了汗，黏黏腻腻的感觉让身上更加难受。两天前上火车到现在，她统共就吃过两个馒头，胃口和精神都不好。
她压下难受，继续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她没想留心听的，话却自己钻进了耳朵里。
林瑾又一次独自坐上了从北京前往青海的火车，上一次是去见哥哥，这一次是陆为。
一旁拼桌的是几个汉人，虽然是汉人，但说起普通话来，口音也重得很。他们也在等着面，百无聊赖之中，便聊起了天。
招呼客人、上菜、结账、翻桌，这么多活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做，上菜就慢了些。一碗藏面迟迟烧不出来，林瑾静静地坐在桌上。
小姑娘忽然对着门口喊道，“爸爸，你今天这么快就回来啦？”
一些猜想在短暂的时间内迅速组织而成。从来到格尔木开始，她就做好了迎接真相的心理准备，而站在真相所在的封条之外，她的心却是出奇地平静。
倒是他身边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
在可可西里打击盗猎，却在迫于无奈之下倒卖过羊皮。他的车里还有一张藏羚羊皮做的毛绒垫子，那是她从林述的车里拿来，落在他的车上的。
身旁几人没有提到野牦牛队陆为的名字，可每一句话的指向却都是那么明显。
红色的油水漂浮在清寡的面汤上，像是清澈湖泊中淋上了鲜血。
当初她在陆为的车上两次路过过这家店。那天晚上虽然吃的也是面，却不是这一家。如今再一次来到，她的胃中正好也空空如也，便走进了店门，找了张剩出一个空位的桌子拼了座，要了一碗面。
林瑾抬头，看了眼贴着警戒封条的楼梯，转头问小姑娘：“你是老张的女儿吗？”
她捏紧了自己的拳心，继续朝着火车站外头走去。
林瑾吃完了这碗藏面，舌尖还停留着辣味，食管却忽然酸得难受。有些东西汹涌着要冒出来，她在路边捂着嘴干呕，却什么都没有呕出。整个口腔中都充斥着酸涩味道，一阵阵犯恶心。
老张揉着发酸的脖子进来，刚想和女儿说话，却瞧见自家小小的宾馆里站着个女人，或者说是女孩。
“昆仑宾馆”的招牌出现在了眼前，这家小小的旅店里只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见到林瑾进了门，忙说：“姐姐，我们今天不营业。”
小姑娘点头：“对。”
林瑾首先打开了对话：“张老板，您还记得我吗？”
票买得急，绿皮车里早就没有了正式的座位和卧铺，一张无座票，让她在车厢衔接的过道里度过了两天一夜的时间。
她是以前陆为带来过的那个女人。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也卖过羊皮的。谁知道他卖的羊皮是缴来的还是打的，说不定，他打得比盗猎者还多呢。”
一股香味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循着香味望去，在路尽头的街角瞧见了一家人满为患的藏面馆。面馆里满满当当全是食客，老板忙得停不下来，端着一只又一只的面碗摆到桌上。
对于这个地方来说，林瑾的白皙漂亮和身上的学生气都过于出众。即使几个月过去，老张见到她第一眼，依然一下子便认了出来。
林瑾的面紧跟着到来，她拿了筷子，把面上的辣油搅拌化开。
火车站前的小广场上聚集了不少摊贩，叫卖着食物和饮料，也有卖黄牛票的黄牛，三两成群地地坐在地上，聊着天晒太阳。
“记得，记得。你，你是陆队长的…朋友，对吧？”
林瑾从他们身边路过，恍惚间好像从他们嘴中听到了陆为的名字。可当她顿住了脚步转头看过去，那群黄牛又闭上了嘴，不再讨论原先的话题。
就像抵达太阳湖的那一天一样，她距离哥哥只有咫尺之遥，可心静得像是冬日的冰湖，没有一丝风浪。
林瑾又看了眼封条。
“爸爸去公安局做笔录了。”小姑娘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啊姐姐，这条街上还有别的宾馆，你去别的地方住吧。”
“听说他那辆车里，车座上都还垫着一张羊皮呢。这种人还要办天葬，山鹰不会去吃他的。”
他们口中的那个人，除了陆为，还会有谁呢。
火车上的奔波令她蓬头垢面，但她也没什么打理自己的心思，一下火车便直奔记忆中的那家小旅馆而去。那是几个月前陆为兜着圈子带她去的地方，她记不起具体的位置，只有个大体方位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