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剩下的半瓶子橘色的琴酒。
次日,季拉拉就收到了这封信,在她修剪栅栏附近的小花丛时,被压在一个只剩下一口的琴酒瓶下边,就像被某个醉汉随意丢弃着一样。
季拉拉是本地颇有盛名的画家,画克雷泰伊的小酒馆和自然景色最为出色。
该死的,是谁告诉他要把所有赌注压在这女人身上,醉醺醺的男人一边大口灌酒,该死的,这酒真好喝,嗝。
他晃着玻璃瓶里所剩不多的琴酒,很快,那种混着杜松子和黑刺李的香气从瓶口跑了出来,带着甜美果味的烈性,昂贵的,果味的…
也足够让她成为赌桌上的话题,她每次画作会被炒到何种程度,会被哪个擦脂抹粉的花花公子高价买走,只为了一睹芳容,更是有无数赌徒争抢着下注,比如说,谁能征服她。
啊,只能这样了,大画家,希望我操到你的时候,你也是果味的。
“要是有人能设想出一个倾泻光明与幸福的黑色天体,那我就把她比拟成一个黑色的太阳。但是,她更使人乐于想到月亮,因为她身上大概已经带有了月亮的可怕影响—并非是那田园牧歌中如一位冷冰冰的新娘的白色月亮,而是那悬在暴雨狂虐、乱云飞渡之夜深处的昏暗而醉意蒙胧的亮;也并非是那伴随纯洁的人们酣睡的安详的月亮,而是那被从天上夺下的、虽战败但又反抗的月亮—因为色萨利的女妖魔们正强迫它在惊恐的草地上跳舞呢!————波德莱尔”
此刻她正在把橘色的色点往画布上甩,姿态极尽随意,甩过去之后开始往下淌,最后淅淅沥沥的大小布满了整幅画…
“莫名其妙。”她给出了评语,随后把信纸丢掉,扔进被裁下的碎叶堆里。
该死的,鬼知道。
他毫无思绪,唯独脑子里飘荡的,那橘色的夜和月亮。
一枚银色的发卡根本阻挡不了额头的碎发,她的红色长卷艳丽夺人,她的丝绸长裙也泛着光,如果你从正门进入往往只能看见侧脸,那足够了,足够告诉你她的美貌不是杜撰和过誉。
他不禁想起了季拉拉那副被买走的画,可笑,他对这些没兴趣,但却偏偏记住了那幅,叫《橘色的夜和月亮》…橘色的,果味,甜美,哈哈哈哈,会是覆盆子或者橙皮的味道吗?
吐了大约很久,久到他快被自己的呕吐物熏死,起身的时候,阿斯兰脑子里飘飘悠悠的还是那幅画,放大了,无限大,晃动着,投射在脑海中,全是橘色的,甜美的,果味。
在有些部分,她擅长肆意挥洒,另一类则是色块的堆叠,某些外人眼里不重要的部分偏要仔细勾摩,另一些地方则是以无数琐碎的色点凑出事物的轮廓,模模糊糊一气,偏偏就是说不出哪里生动,任性至极,但是整体确是毫无感情至极。
在当时巴黎主流追捧的以蕴含激烈情感的画作为主的大环境里,季拉拉的作品显得恬淡冷静而突兀,几近毫无感情色彩,几乎从未以人为主角,她只是按她独有的方式,复刻出她心目中的景该有的样子罢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午后了,他就像垂死挣扎的囚徒,急于把身上所有的家当卖掉,一个字子儿也不留的那种。
他笑得咳嗽起来,随后单膝跪倒在地上呕吐不止。
而季拉拉本身则是不在意的。
(2)
她抬头看了看外边的花圃被日出的光线簇拥,那斑驳的光影挑逗着她的神经,赶紧低头开始勾画栅栏的轮廓。
她极少露面,好像名声是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但是偏偏这样,她越是勾人,外界对她更是又爱又恨,一面是对她为人冷漠无情的猜测,另一面则是对她作品背后的私生活的狂热追逐。一部分人自称她美貌过人,另一部分则声称她只是个善于吊人胃口罢了。
在接连几天买醉后,阿斯兰终于意识到,手头的钱已经告急了,就连那先前买下豪宅都已经被抵押在了赌场,或许他还能挽救这可怜的资产,如果在这最后一个月里边搞定季拉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