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清亮好听的诧异声音传来,沈闻脑中霎时一白:那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像是辽广旷野上空的惊雷,蓦然劈进他几近不能思考的脑海里,将他全身的骨骼都沉重击碎,将他躯体内的灵魂都从中劈裂,那些累积多年的思念与怨恨,此刻都通通从强自伪装的平静表面下,决堤而出。
霎时天地倒转,他从树上栽了下来。
清冷尊贵的沈公子一下子没咬断自己的舌头!
是那个拥有着令他仅仅一想起就心悸的名字的人——宋琅。
明明还没有见到她的人,平静了太多年的心绪却忽地波动起来,那些压抑得太深太久的情感,骤然浮出心底。
他张了张唇,满腔的复杂汹涌,爱恨纠结,到了口中,却唤不出她的名字:
他的眼眸一下子便湿润了。
这是——她在的地方。
难言的伤感和憋屈一下子从心底生出。
只是他清澈的大眼,此时染上了几分渗人的渴望:“因为……我闻到了琅琅香甜的味道……”
几乎是眨眼之间,那人身影如幻,倏然掠至她跟前:“琅琅,我终于找到你了。”
抬手就是一爪子狠挠上她手背。
看见伸至眼前的纤细白皙的手时,沈闻心中一时又怒又痛,前仇旧恨涌起——这个抛下他离开的无情女人!
六个时辰,足够了,足够他将冰冷疮痍的心底,那些绝望的痴想,那些苦熬的爱与恨与痛,都悉数,还给她!
少年浅亚麻色的头发慵懒地乱翘着,一双棕可可色的眼眸明晃晃的,说不出的绮丽好看。
“喵嗷……喵……”用尽全力的呜鸣声,
她扯过他手臂,拉着他转身往大厦内走去:“回去,你血库里的血多的是,顺便我和你再研究一下莫撒特病毒的疫苗。”
一阵刺耳的蝉鸣声在耳边响起,阳光与草木的气息萦绕在鼻间,当再次恢复意识时,沈闻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奇形怪状、高耸入云的建筑。
眼前光影刹那颠倒扭曲,剧烈头痛传来,意识已然模糊。
然而他本是双腿不便,再加上附身到一只猫的身上,仓皇间想追上前面的两人时,怎么也无法协调四肢,走出几步便打滑跌倒,再爬起跑去,再跌。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并察觉到自己正在树上,而且视野似乎不太寻常。
沈闻霍地抬头,紧紧盯着那漂亮的少年说出了他怎么也说不出的话,亲昵地冲着她笑。
对面,沈闻定定仰着头,看定那副熟悉的面容——真的是她。
“希赫拉,你怎么来了?”宋琅神色不明显地一垮:她费尽心思用阴阳术布置下的隐蔽之处,还是被他破了。
然而,没等他低头看清自己附身的是什么人,一声清亮剑吟蓦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如有实质的剑气。
沈闻神思一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附身的居然是一只黄色的小奶猫。
到今日,得逢契机,越过一切的不可能,越过经年岁月的沉重惊痛,去再次握住那决然不回头的身影,再大的代价,又如何,能不甘愿?
“咦?树上怎么藏着一只小奶猫?”
她只是午饭后为了躲开缠她缠得紧的希赫拉,想悄悄在角落里练个剑罢了。
“啊,琅琅,原来你在这里!”男子异常开心的声音忽然传来。
这人是谁?!
“希赫拉!”宋琅一下子敲上少年的后脑勺,对着他委屈抬起的面容,不留情道,“一天到晚就想着吸血,吸血,吸血,真当我是人型移动饮血机了?”
真的,是她。
那位小甜心在修尤走后,得意嚣张的小模样可不要太明显,于是她回过味来一想,就猜到这家伙肯定是蓄谋已久,就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理由竟然让修尤先离开了。但猜到归猜到,她一想到他为了等她,自己孤零零跑来一个陌生的时代,一呆就是两百多年,况且他以后不一定会再跟着她穿越,顿时也心软不与他计较了。
“喵嗷~~”
……
“哎呀糟了,该不会被我的剑气伤到了吧?”宋琅走近蹲下身,伸出手,想抱起这只被她殃及,从树上栽落的可怜小东西。
听着两人交谈自己听不懂的内容,还转身就要离开,沈闻顿时顾不上其它了,连忙要跟上她:不能让她离开!
“嘶……”宋琅倏地收回了手,后退一步,看着手上开始沁出血珠子的几道细痕,又抬头看了眼骤然跃起,正弓着腰背,一双圆眼凶狠瞪着她的小奶猫,无奈叹气道,“好吧,你没事就好,谁让我做错了在先呢。啧,你这小爪子可真够锋利的。”
只是偶尔被他缠得喘不过气来,宋琅才溜走跑来这儿练练剑,却没想到,今天树上居然有只小奶猫在休憩,剑风一扫就将它扫落,不由心中惭愧。此刻见它没事,小爪子又利得很,她也不自讨没趣,跑去手痒撸猫了……
他拿起她的手,贪婪地望着她手背上的血痕,凑低头就要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