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哗然,来人只作痛哭流涕,说是那杨肃歹毒,黄主家,也别无他法了。莫不如,将妻儿父母送出去,剩下男子在城中追随黄大人,博一个死地而后生。
头顶这片天,究竟是姓苍还是姓黄,不日即见分晓。等垣定城破,自己入驻其内,从此以后,他杨肃也是手握兵权的人了。
随后又有老弱不支,或昏或死,就此窃窃私语难免,问黄承誉为何不降。他不降,这满城人命都要死。他为什么不降?城中饮水断绝,不降能如何?他就是要拖着满垣定去死。
等到天明时分,已有成群结队往黄承誉驻地情愿,唯求黄承誉怜满城生民无辜,就此开城献降。城内必将感恩戴尔,修碑立传,将黄承誉供为神明,千秋万世。
与其流离失所,苟且残生,不如....”他顿了顿,喊的是薛凌说不太吉利那句口号,即黄家檄文的最后一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垣定本是大城,里头居者甚多,如此仅许一人的通道,直走到第二日午间,还是长长的队伍在蠕动。许多人两日滴水未沾,目干唇裂摇摇欲坠却不敢倒下。正是苦苦支撑时,有人骑马来宣,今日戌时末,闭城。
此情此景,正在樊涛预料之内,黄承誉面上悲伤欲绝,内心一派狂喜,扶了这个扶那个,时而低声下气,事儿义愤填膺,只说舍了身家性命不要,也要保得满城父老安宁。
有人愿,有人不愿,但结局相差无几,俱是出不去罢了。不知是谁在啼哭里呵得一声:“男子汉大丈夫,何惧一死,无耻昏君,丧病至此,难道我们出去了,就有好日子过吗?
城中无水,黄承誉能撑几时?
杨肃自是一口应下,商议之后,垣定南北城门酉时齐开,门缝仅供一人进出。凡出城者,所带衣不得过三,银不得过五,更不得携带铁器等物,违者立斩。
那城门果真是只开得一人宽的小缝,体型稍胖些,便挤的艰难。更莫说有些中毒之人根本无力站起,须得人扶着方能行走。
消息传出,城内鸡飞狗跳,且不说离酉时只剩两三个时辰根本来不及收拾行囊,另衣不过三,银不过五的规矩,分明就是,趁火打劫。而出城之后,民往何处去,居往何处安,这些上位者,更是一概没提。
四周风声渐起,人群呜咽声凄,夜过一半,忽闻妇人尖啸,原前日的毒,终究是没等到第三天,她举桉齐眉的丈夫,死在午夜的大路边,临死前隐隐喊水,煮了三代的茶,到最后竟成了个渴死鬼。
良久道:“我黄承誉一己之私,祸连全城。纵赢,又有何面目再见诸位父老乡亲。”
黄承誉依着樊涛所说,满面愁容出现在众人面前,唇上干皮一吹就往下掉。他弯腰,好似要一头栽倒在地,而后颤巍巍直起腰来,声未出,泪先流。
黄承誉心跳加速,转身进屋,狂笑出声,里头樊涛端茶不语。黄承誉大声道:“他们喊我万岁,万岁,他们喊我万岁。”又上前
各户慌张之间,城中突现大批兵马,以帮民出城为由,实则强行闯入民居,暗行掳掠之实。也有一些卒子趁机换了民服,打算蒙混出城。
也不知是谁在附和,总而转眼之间,里头呼声,清晰传到门外杨肃耳朵里。他笑了笑,撤了椅子,只吩咐底下人继续守着,戌时一尽,即刻闭城。
苦苦哀求之下,守门的士兵仍不肯将缝开大些,只恐杨肃趁机命人攻城。欲出者不得出,欲进者不得进。垣定哭声连绵半城不绝,京中尚有歌舞升平,说是.....给昭淑太后祈福。
这节骨眼上,这蠢货居然还在收买人心,难不成想用人血当水用。不过总也无妨,反正城已经开过了。哪怕日后有人参了自己一本,也大可说本不欲伤及百姓,奈何黄贼不许人出,能有什么办法?
春风徐来,日退星起,戌时尚未尽,士兵已敲了锣,今日再不得出城。余下的人皆不愿回家中,三三俩俩聚集在城门口,只希望这门明日还能再开一条缝。
属下几人其喊“主上”。风萧萧兮水寒,士萧萧兮不还。闻说黄承誉要降,人尽欢喜,片刻之后跪了一片,先喊的是叩谢大人,又听得谁喊了句大人当得真王,到最后,竟有人喊“万岁。”
好说歹说,劝散了人群,他自快马回了驻地,招来樊涛拟书,而后立于城头向杨肃喊话,道是“你我同生中原,共属梁民,今各奉其主,生死无话。然百姓何辜,幸大错未成,不如各退一步,暂歇兵戈,且开生门。”
一番水深火热,申时初便有人往城门口列队。城门里是黄承誉遣了一营人马在此核查身份,城门外是杨肃点了三军在此,防止有人乔装出城。
底下鸦雀无声,又闻他道:“时也命也,垣定成于水,败于水,今命如此,吾当奈何。”而后长叹一声,悲道:“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