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条读完,陆西陵翻到下一版,正在筛选时,陆爷爷出声了。
陆爷爷抬眼一瞥,沉了脸色,“你来做什么?”
对老年人而言,摔伤髌骨最了不得,也是所幸陆爷爷倒地时,及时伸手撑了一把,才没造成严重后果。
他也不提方才的事,只对爷爷说,“您早餐吃饱,今天一堆检查。”
将夏郁青送到走廊里,陆西陵叮嘱了两句,便返回病房。
陆西陵语气平静:“这您让我怎么回答?我要说我现在真是醉心慈善,您一定觉得我伪善;我要说我纯粹是为了夏郁青,您肯定又不高兴。”
陆爷爷蹙眉,“那黄毛丫头就有那么好,让你颠三倒四的。”
“听明白了,你就是盼我早死。”
陆爷爷一顿,看向他。
陆笙、陆奶奶和家里的保姆已经到了。
后来上了高中,课业愈忙,这习惯就废止了。
夏郁青早有预期不会有好脸色看,是以丝毫不觉有什么,“我来看看您。”
陆西陵抬眼看了看爷爷,“您当我瞧不出,您也不是真讨厌她这个人,您只是讨厌她的出身。”
实则,自陆颉生和凌雪梅相继去世以后,爷孙两人就几乎没有真正交心过了。
这会儿说不上是不是互相
陆西陵在头版挑了个政策解读的新闻,念过标题,瞥了陆爷爷一眼,见他似乎有兴趣,便继续往下读。
陆西陵要送她下楼,她忙将他按住,“不用,一会儿爷爷要去拍CT吧,你在这边方便些。”
他右手被固定,动不了,左手灵活性差,拿不了筷子,只能用勺子。所幸是小个头的馄饨,还不必叫人来喂。
陆西陵将报纸一合,叠了叠,重新放回到床头柜上,“她说我担心您担心得不得了,这话不假。您不知道,昨晚上我接到陆笙的电话,说您摔了,我是什么心情。说句难听的,到了您这个年纪,这一摔说不准就是最后一摔。”
陆爷爷爱看报,家里订了三四份。
陆爷爷冷哼一声,“你少在我跟前卖乖。”
今天陆西陵姿态放得低,而他自己摔了一跤,确实心有余悸。
陆西陵点头,“你叫司机送你。”
所以很不凑巧,夏郁青来得不是时候。
陆爷爷本是古板严肃的性格,在小辈面前威严惯了,这会儿这么狼狈,脸上很挂不住。
单人的VIP病房,相对清净。
此刻在吃早饭。
下午陆西陵去了趟公司,晚饭以后过来医院,跟陆笙轮替——陆笙有事要去趟自己的店里。
“你这几个月搞工作室,折腾那个什么‘青禾计划’,是个什么意思?还真打算转行做慈善家?”
陆爷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要真这么一摔不起,他也难瞑目。
下午陆爷爷要睡觉,陆奶奶年纪也大了,陆笙就让她先回去休息,照顾人的事情有小辈,有专业的护工,不用奶奶亲自操劳,不然一个好了,一个又累倒了就得不偿失。
自己心情不豫,话说得冲,陆爷爷心里也有数。而夏郁青这番回应,完全回避了锋芒,又是站的陆西陵的立场,一时竟叫他不知还能说什么。
陆爷爷不做声。
上午做了检查,下午结果陆续出来,右手和腰椎骨折,不算严重。微创治疗,住院半个来月应该就能出院静养。
这是初中那会儿的习惯了。
“你又知道了。”
“看我是不是还没死?”
那时候一周两次回陆家吃饭,吃完饭,陆爷爷就会将陆西陵叫到书房去,让他为他读会儿报纸。
这话一出,所有人表情都是一僵。
“您这样说,陆西陵会难过的。您不知道他有多担心您。”夏郁青抱着花,一边朝床头柜走去,一边说道。她放了花,看向陆爷爷,很是认真地又说,“您一定长命百岁。”
这也间接培养了陆西陵对新闻重要程度的敏感性,因为一但选读得不对,爷爷便会不高兴,问他这有什么值得读的?
陆西陵神情平静,“我爸去世的时候,您跟他心结还没解开,我不信您现在不觉得耿耿于怀。”
陆爷爷早起抽过血,留过尿样。
陆奶奶将脸一板,刚要替夏郁青回顶一句,她已自己开了口。
他当年发家就得益于对政策风向解读准确,孤注一掷地跟对了风口,也因此教导陆西陵要养成看新闻的习惯,未来走势如何,都藏在那些看似枯燥的政策条文里。
陆西陵拉过椅子坐下,“我给您读报?”
“我也听明白了,您反正是不怕我们难过。”
夏郁青践行昨晚定下的作战方针,真就放了花就准备走了,说要回学校上课了,不再打扰陆爷爷休息。
旁边床头柜上,放着一叠报纸。
本是无可避免的难看场面,竟莫名其妙被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