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也连续回头看了程灵好几回，看得程灵微微侧头，挑眉看他。
大朝会的前半段，各部要事简报一遍，皇帝与众臣对答了几轮。文官与武官们又就南征问题，例行吵嘴几轮，最后得个平手——
他自己弹劾了慕容泓还不止，紧接着，御史台的王真也出列了。
就在这个时候，忠义伯冯勘忽然出列，道:「陛下，臣要参勇毅侯，蓄养豪奴，纵子行凶，治家无方，其罪当贬！」
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也令众臣很难摸准帝王脉络:陛下这心里头，究竟是想打，还是不想打呢?
说罢，王真伏跪于地，浑身颤抖，显然情绪上涌，难以自抑。
这一参，直接就在朝堂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甚至在永正殿内，秘书署也有值房。不过这个值房相对要小一些，一般只有当值的官员才能去暂留办公。
皇帝又做了回和事佬，抬一抬这边，压一压那边，权重平衡玩的贼溜。
王真慷慨激昂道:「陛下，冯达为忠义伯世子，有爵在身，慕容书剑尚且如此大胆，说刺就刺，刺完之后立即有高手带他扬长而去。这等底气，这等霸道，不是大将军言传身教，又怎么可能具备?」
要不怎么说圣心难测?皇帝就是不给个准话，只看着底下人见天儿地掐。
毕竟在有的时候，形式不可或缺。还有某些时候，大朝会是个绝佳的弹劾场。
这倒还罢了，最重要的是，她昨夜行事被翁贤等同僚看在眼里，直至今早，翁贤等人的心情都还未能平静呢。
好在早朝很快就正式开始了，皇帝就坐，众臣朝拜。
然而理论上虽是这样没错，可实际上忠义伯却居然不按牌理出牌！
什么以公为私，亲卫数目远超规製……
不过虽然不知道大将军慕容泓具体会有些什么反应，但程灵却也还是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明日的朝堂，或许风暴将生！
……
当然，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小透明，事实上，就凭她直接被皇帝简拔的履历，在旁人眼里她就不可能透明。
文官们兴奋了，一道道眼神在朝堂上飞速交流着。
「陛下，此等歪风邪气，不可助长啊！大将军倚仗军威，慕容书剑倚仗家世，在京师也敢横行无忌，如此行径，置国朝律法于何地，置陛下威严于何地?」
这是动真格的啊！
真正重要的决策往往都在皇帝与三公等重臣的小朝会上做出，大朝会就是走个过场。而一般重要的决策，又有三司拟定处理，十二公房各有职权，也用不着放到大朝会上来说。
忠义伯肯放过这一茬，回头大将军还能不割舍利益回报于他?
秘书署职权特殊，就设立在皇宫外城的十二公房处，距离开展大朝会的永正殿不远。
大将军府内发生的一切，程灵却是不知道的。
翌日，天光尚未大亮，众臣有序入宫。
眼看着掐来掐去也掐不出个结果，众人偃旗息鼓。
只是大家原本以为，忠义伯或许是会咬牙吃下这个闷亏。毕竟是自己人啊……这个事儿，冯达只要不死，就没必要闹得太僵不是吗?
什么骄横霸道，欺压百姓;
这一天刚好不是程灵当值，早朝开始了，程灵就站在朝臣队伍的最末尾，默默地当一个小透明。
翁贤回以一笑，心跳过速。
盖因忠义伯冯勘原先本是大将军派系！
当然，这不是说大朝会就不重要了。
昨夜之事原本其实并非秘密，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大将军之子刺伤了忠义伯之子，这种大新闻又怎么可能不流传出去?
弹劾臣子，风闻奏事，这本来就是御使的权责。冯勘隻弹劾说勇毅侯蓄养豪奴，纵子行凶，王真却不止是弹劾这个。
他拿出奏本，洋洋洒洒给慕容泓列了十大罪。
只是永正殿内，毕竟场合不便，翁贤才强忍住了没有吭声。
什么与民争利之类的都还算是轻的，前面许多罪状也都没有什么实证，最严重的一条，说的也还是纵子行凶。
「慕容书剑今日敢刺伯府世子，明日就敢刺公侯之子，后日是不是连王子皇孙都敢一并刺之?」
冯勘反水?自己人参自己人?主战派这是要窝里斗?
这种议事其实很大一部分是个，毕竟大会说小事，小会说大事嘛。
太激烈了，简直不讲武德！
程灵是五品秘书郎，堪堪可以位列朝堂。如果明日是她当值，她甚至还有可能站到丹陛的侧方，记录当日朝堂诸事。
什么奢靡无度，内帷不休;
「军中有猛虎，倘若脱于柙，则国朝危矣！」
翁贤也站在队伍末端，刚刚好比程灵早一个身位。早朝开始前，他就浑身不自在，总想回头去寻程灵说话。
三遍仪式过后，就是大朝会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