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一隻手，握了握柔娘的手，随即拱手对程灵深深一揖道:「来世太虚无，还请恩公告知姓名来历，慕容书剑必有厚报！」
「什么?」慕容泓皱眉。
他带着一种梦游般的表情看着程灵，旁边柔娘反而比他反应更快。
个中滋味，如今回头去看，实在是难以尽述。
「举手之劳，不谈报恩。」程灵道，「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要救你?」
慕容书剑问慕容泓。
夜风迎面吹拂，程灵的速度快得像是一场梦。
他道:「我明白了，多谢恩公指教。恩公的姓名来历请务必告知，请恩公准许书剑报恩！」
慕容泓果然面色铁青，怒发衝冠。
但程灵又说:「可这不是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因为当时你那一刺！」
程灵带着慕容书剑与柔娘离开了十里春风，一刻钟后，三人出现在静安坊一带。
何必等来世?来世之说，让慕容书剑莫名地心生不祥。
慕容书剑做梦般的表情一滞，柔娘的话惊醒了他。
说完这一句，程灵伸手向前方一指，道:「人若不自救，天亦难救。大将军府就在前方，二郎君明白自己该怎样做了吗?」
慕容书剑在关键时刻，选择了将剑对准冯达，而不是用剑锋去面对自己的心爱之人。
二郎君回来了，身边带着一名女子，却不见大郎君。二郎君还如此一番狼狈样，这谁见了谁不得心慌气短?当然是要赶紧去通报顶头的两位大主子！
往常他虽然不是没有与父母单独说话的机会，但有些话，被慕容善打断过，就很难再说出口，有些事情被慕容善先入为主地扭曲了，也很难
为何呢?慕容书剑一愣，小心说:「因为恩公……心怀侠义?」
这个夜晚，大将军府乱了。
这句话说得颇有玩笑意味，但背后的意味却有些深长。
慕容书剑有程灵带着，速度比慕容善不知道要快上多少。他第一次甩脱哥哥，早早归家，也终于有了机会与勇气，单独地在父母面前诉说自己的委屈。
如此约莫小半刻钟后，慕容书剑带着柔娘狼狈地敲开了大将军府的侧门。
「冯达侮辱儿子，称我为鼠辈，！」慕容书剑道，「他还要将柔娘毁容！十里春风无人不知，柔娘是我的女人，冯达如此欺辱她，便是在打儿子的脸面！」
「不成！我现在，即刻就要去冯府！好好问问她梁氏，是不是当真如此脸大！冯达连我儿都敢如此侮辱，她梁氏是想上天吗?」
身怀三尺剑，任侠江湖行。习武之人，哪个不曾有过此等畅想?
柔娘站稳了，福身对程灵行礼，感激道:「多谢郎君相助，柔娘铭记五内，今生若无法报答，来世也必结草衔环……」
慕容书剑的思路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他将酝酿已久的腹稿通通说出，每一句话都确保足够撩起大将军的怒火。
大将军夫人更是气得一拍桌子，恼火道:「好啊！这姓冯的好了不起，不过是乡下起家的泥腿子，鸡鸣狗盗之辈，也敢如此侮辱我儿！」
这句话才刚吐出来，慕容泓豁然回头，惊声道:「你说什么?」
程灵却轻轻地笑了:「侠义，大概确实是有。」
慕容书剑连忙道:「父亲，母亲，所以儿子当场就报仇了！我刺了冯达一剑……」
慕容书剑默默咀嚼着程灵说的话，胸中一股激荡的情绪始终未曾散去。
既然如此，就不要提来世，有恩今生就报！
守门的家丁一看是府上二郎君，不敢耽误，连忙开门。又有小厮见到慕容书剑苍白凌乱的模样，当即拔腿就往内宅衝。
「父亲，冯达比儿子高贵吗?」
有实力就是底气足，此等痛快，是弱者体会不到的。
侯夫人也是个火爆脾气，说完话，竟真要连夜往冯府去。
「我名程灵。」她笑了笑，索性道，「如今在秘书署任职秘书郎，二郎君若要报恩，那便认下程某这个朋友吧，免得大公子回头又说程某是在掳掠大将军之子。」
「如果没有反抗的勇气，谁也不能救你。」程灵道，「是你自己改变了命运，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慕容书剑顿时心头一凛，连忙道:「好，多谢程兄，书剑明白了！」
直到程灵停下脚步，将慕容书剑与柔娘二人放开，慕容书剑整个人都仍然是恍惚的。
程灵见他眼眶仍然是通红的，但他的目光却晶亮得仿佛可比天上璨星。
解释清楚。
他又拱手，这一次程灵伸手拦住了他。
是的，慕容书剑也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慕容书剑扑通就跪到地上，对着慕容泓与侯夫人膝行道
他躬身之后抬头看程灵，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他心怀间激荡。不止是有感激，更有一种从未曾有过的力量，因为今日之事，而在慕容书剑心头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