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禅和仙藻至今未见,仙藻更是下落不明,我哪里有心情休息。”篝火点燃,为临时征召的士兵们充满制作粗糙不可口却能充饥有力气的饭食,阿允站在篝火旁,透过光想要观察远处,她眸间藏着清浅忧虑,没有休憩的心思。
齐王神态不改,黑色浓密的睫毛低垂,脸非常俊美,又不失英气,像被绝世的雕塑家精心制造出的白玉石像,在近距离的苛刻目光下依旧挑不出一点瑕疵。
“是吗,我以为母后已经忘了呢?”於菟出乎意料的、柔和的笑,配上俊美容貌和尊贵身份能迷倒无数闺
“是,母后。”
她摆一摆手,“於菟,这些话你们是不必再劝,母后何尝不想休憩,但今天明日若不一鼓作气将楚王及他的支持者们尽数诛杀,来日野心者家纷纷以诛杀逆臣的名义率领军队到达长安。即使齐国与淮南国境内无忧,那天下,也不会再属于我们,最多只能做到偏安一隅,安知不会回到春秋或战国时群雄并立的情况?”
她说这话时,瞳孔掠过两人的脸,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少许,又吩咐道,“皇帝,你带些人去看看饭食做成什么样子,军情紧张,容不得浪费时间,若是做好就让人吃下,等下继续作战。”
“母后,您要不要休息些时间,这里还有我和陛下。”
“於菟……”她定神看着齐王,声音沙哑,目光像水又像火焰染出的幻影,在漆黑的夜色里让人想要毁灭和拥抱,或任火灼伤、任水淹没,体会与权力的爱人相依偎的快感。阿允轻轻道,“我知道,其实你是怨着我的。”
李胜与齐王眸光相触,两人点头示意。
“可咱们若是胜还好,若是败了……仙藻和衔禅会沦落到什么下场,你和皇帝呢?”她想到这种可能,都难免心神不宁,前朝的皇室败了、失了天下,除了末帝卑躬屈膝、不要脸面的当个安乐公,几年后被一杯毒酒鸠杀,其他的皇室子弟,要么杀了,要么死了,要么为奴为婢,连自己是谁都忘记,更连那几年的欢愉都无。
齐王平静地跪在地上,既无对弟妹至今未到的伤感,也不似为此时的境地急切着急。可是……莫说是他,哪怕李胜,其实不也是不怎么担心兄姐。帝王家的情感,同母异父固然轻松胜过同父异母,他们以阿允为中心,自然地把楚王或其他可能的皇嗣视为敌人,对待真正的亲人,却也没有多大血脉间的感情。还是,因为血缘而生出无限情绪思念本就是假的?阿允若伤心到极致,也不可能一边思念一边布下种种可行的命令,她的心思其实多用在这临时组装而成的军队上。
阿允苦笑,手指抬起想要碰些什么,无力地落下,“你和皇帝倒真是亲兄弟,他劝完你劝我,你劝完……”阿允指着李胜,“恐怕又轮到皇帝劝我。”
从皇宫出城时已经是下午,阿允又在楚王府中逗留了一些时日,因此,她和李胜见到齐王没多长时间就已入夜,她布下命令,占据城西一角,征集数间民屋百姓,以黄金爵位利诱百姓们杀敌顽抗、又以刀剑剑刃胁迫杀戮,这样缓和又强硬的号召和贵人的身份促使下,百姓不得不拿起刀剑,排列成队,接受她的命令,为自己和后代的富贵而奋勇杀敌。
阿允念着他们的心意,勉强坐下,至于身上的累倦,是全然不觉。
然而……
於菟轻叹一声,年轻男子的有力手臂扶上阿允的肩膀,“来人,拿座椅来。”硬生生地将女子按在座椅上,於菟握住她的手,看着阿允柔声道,“您担忧弟弟妹妹,儿臣本不应该说什么,可是,您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否则,我和陛下就在你身边,又怎么能安心?”
“儿臣在。”
“於菟,你是我和先帝的第一个孩子,从小被寄予厚望,你也做得很好。过去,我带你和仙藻衔禅因躲避朝廷追杀而逃到海边时,一直是由你来照顾弟妹,给他们寻找牛羊奶,使他们不会饥饿,说是长兄如父,也不为过。对待朝臣,你又能做到择节下交而不辱身份。对待先帝,你敢正面指出他的过错、怒斥他的薄情。无论从品性还是年龄上讲,太子位、以及皇位,都应该由你来坐,可皇帝却是……母后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她真心想在这时说清一些事情。
很快,这里只留下阿允和齐王两人,女人看着这张年轻英俊的脸蛋,忽然以掏心置腹般的语气道,“於菟。”
至于她身边站着的人,也不再是女官株叶太监明礼等,而是粗略包扎后的李胜和一些在早晨或官职微小、或干脆连官员都不是,只是婢妾奴隶的平民男女,只因为这时主动投靠阿允,她来不及仔细考量他们的品行,以十人一伍、百人一将的方式令伍长、队长、小将等指挥,他们相互监督,也不乏为自己谋得富贵的心思,此时站在阿允身边,被盔甲保护的身体看不出清晨的平凡朴素,倒有些耀武扬威之气。
李胜似乎因重伤发生很大转变,不似从前听她的话也总是要撒娇痴缠、头靠在她膝盖厮磨一段时间,此时不问原因、不问理由,干脆领了命令,将身后人带走,去监督士兵的吃食。
“您为何要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