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已至此，倒是不能不认账，平白害了这小妾。他从小妾手里拿过外衣，也没听她的挽留，匆匆离开。去找沈芝英的路上，他心里一边后悔昨晚的冲动，一边心疼不知她昨晚是不是很伤心。
徐思博摔了桌上的茶器，一整套精致的茶器落了地，摔了个粉粹。茶水洇了一小汪。
这场雨时大时小断断续续地下了一整晚，第二天沈芝英出门时还未停。幸好清晨只是蒙蒙细雨，没怎么影响出行。
“抬头看着我！”徐思博忽然怒吼了一声。一边的侍女丁香吓了一跳，紧张地望着沈芝英。
俞嫣这才彻底苏醒。她摇摇头，从姜峥怀里退开，腿抬下软塌，一边踩进寝鞋，一边软声：“对了，上次就想说你那个浴桶是不是太小了些？要不要换回以前那个？”
徐思博心里生出一种恐惧，这种突然而来毫无道理的恐惧让他觉得荒唐，他先后退了半步，又立刻朝前迈出一大步，弯下腰，双手握住沈芝英的肩膀，再次质问：“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姜峥自诩看人心事很有本事，却头一遭被难住，还是被自己的妻子难住，没看懂她在想什么。
一大早，徐思博从陌生的床榻起身，看着乖顺捧衣等着侍奉他的小妾，心里生出悔意。他昨天晚上不该为了和沈芝英置气，真碰了这个小妾。
沈芝英问：“酿酿，芙蓉街的那处宅子还在你手里吗？”
“不用。”姜峥随口道。他弯下腰帮俞嫣将踩在足下的鞋后拨出来。
沈芝英到了姜家，俞嫣赶忙将人请进花厅里，先打量了一下沈芝英的神色，才道：“我昨天本来想去徐家看望你。只是突然有点事情回了公主府一趟。还想着今日若天气好去寻你，没想到你这么一早就过来了。”
沈芝英道：“如果还在的话，卖给我吧。”
瞧着俞嫣的反应，沈芝英心里无不感动。她说：“这两年，让你和怀荔替我担心了。”
略一沉思，徐思博没有追上去。他还要上职，也不想一大早吵起来，想着晚上再哄一哄她就是。
他想得太专注，居然没意识到这不符合他一惯的主张——以前，他大概是不愿意在自己的妻子身上花费这么多心神。
她微笑着去拉沈芝英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阿英，这么早过来是有事情吗？”
沈芝英坐在桌旁，茶水溅湿了她的裙角。她垂着眼望着地面上的茶器，平静地说：“这是你母亲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可以自己去拒绝。”
这太不同寻常，勾得他一直想着俞嫣。
天色黑下来时只是零星飘落的雨点，后来越来越大，乃至雷雨交加时，徐家爆发了一场争吵。
俞嫣盯着沈芝英，疑惑只是一瞬，她一下子猛地站起身，起身的动作太突然碰到身边的桌子，带动上面的茶盏一阵清脆地晃响。
沈芝英微笑着，点点头。
他松了手，转身就走，直接往母亲刚送过来的小妾房中去。
姜峥望着俞嫣往浴室去的背影，还在揣测着今日她的反常，以及那句让他弄不懂的“丢人”。
她那些宅子、铺子、田庄什么的，都是石绿在总筹料理。石绿不在，她让退红去翻账本。
俞嫣蹙了下眉，道：“我得查一下。”
“沈家回不去，我也不想去当姑子吃斋念佛下半辈子。想给自己买个落脚地，
可是徐思博还没走到地方，远远看见了沈芝英的背影。她已经走了很远，瞧那方向似乎要出府。
她对丁香笑笑，又去抹她的眼泪，柔声道：“哭什么？不值得哭。早些歇下。明日一早，和我去姜家一趟。”
“芝英，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我了吗？”徐思博气得脸色发红，“你在做什么？你居然同意了母亲帮我纳妾？要赶我去睡别的女人！”
得了肯定的答复，俞嫣“哎呦”了一声，感慨：“终于！”
她的平静让徐思博更加恼怒，他质问：“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芝英，你不在意我了吗？”
伤心？
她也不追问沈芝英因为什么下定决心，只询问她的打算。
他用盛怒压下心里的恐惧，狠声说：“好，你别后悔！”
“怎么突然问这个呀？”俞嫣问。
沈芝英不说话，也没抬头。
“你要离开徐家了是不是？是不是？”她激动地紧紧握住沈芝英的手。
“你的母亲希望你早日有子嗣。”沈芝英平静地陈述。
沈芝英慢慢抬起头。徐思博盯着她的眼睛，却发现她的眼里一点情绪也没有。
沈芝英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一旁的丁香却哭了，她过来检查沈芝英的裙子下，见瓷片没伤了沈芝英，才颤声哭劝：“您别伤心。”
沈芝英抬起手，将手心贴在自己的心口，仔细听了听自己的心跳。她有伤心吗？好像没有。
俞嫣的眼睛红了一圈，脸上却是灿烂笑着的。她重新坐回去，说：“早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