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时候的陆知宴本就比平时还要严肃，员工都好像小学生听课一样在位置上坐得板板正正，结果陆知宴这一通电话打下来，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是面无表情了，而是十分明显地脸色不善，更是让他们连打字记录的声音都努力压低。
“用不用我陪你？”车稳稳停在楼下，裴熙南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头昏脑涨身心俱疲，他摆摆手，“不用，你慢点开。”
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他打出好几行字。
一句没删掉的“我好想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发了出去，他几乎下意识地长按着绿色气泡想要撤回，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之后，却骤然发现，属于他的聊天气泡前面，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点脆弱的联系都被切断了，就好像两条相交的直线，短暂交汇之后越走越远。
类似的话他说了太多了，陆知宴肯定已经听够了。
陆知宴微微扬了扬头，让她回自己的位置，接着她刚才的话说下去。
裴熙南睁着眼睛，手里还握着手机，他可笑地期待着陆知宴能够突然信了他的话给他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当然这种想法过于荒诞，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这种可能。
陆知宴把他的微信好友删掉了。
“我好想你啊，陆知宴。”裴熙南仰着头，在黑暗里小声说着。
——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次，我发誓，那件事之后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裴熙南甚至没能拥有他的电话号，微信是唯一一个联系方式，然而现在，这最后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了。
——陆知宴，我好想你。
南
——如果打扰到你，真的很抱歉。
“知道了，回去吧。”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在加班吗？他可真是个工作狂，一周七天可能有五天都在加班。还是在洗澡？上一次自己还看见了呢，他身材真好，不愧是常年健身的人。又或者已经睡了？但是他应该不会睡这么早吧。
陆知宴从会议室外回来，Becky闻声转过头来，“陆总。”
——我真的好后悔。
陆知宴好像真的在很认真地切断两个人的联系，把自己从他的世界里剥夺出去。
他不信邪地点开陆知宴的朋友圈，只能看见一条横线，转账界面上也没有“**宴”，他一遍又一遍按着红色感叹号，试图重发，但是都发送失败。
“散会。”陆知宴站起身来，径直出了会议室，剩下员工面面相觑，然后各自抱着电脑灰溜溜地回办公室了。
——陆知宴，我没有在玩儿狼来了的把戏。
难听的话好听的话都让裴熙南说了，他可真是够善变的。
好像下一秒这座冰山就要爆发了一样，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被迁怒。
事实上陆知宴确实因为裴熙南这个电话搅乱了心情，他想，裴总可真有意思，同样的把戏竟然还能不厌其烦地再演一遍，真当他是傻子？
临时充当指示棍的钢笔被随手扔在桌上，“啪”一声，所有人都跟着一个激灵。
——真的。
对着屏幕打字好像比面对面说这些话要容易的多，但是裴熙南没有勇气发过去，指尖距离“发送”几乎只有一毫米的距离，可他最后还是挪下来，一股脑地把所有字都删除掉。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亮着，裴熙南低头看了一眼，脑子里“轰”的一声。
到最后想说的话也都说尽了，就不断重复着——我好想你。
手机屏幕一直停留在他和陆知宴的微信聊天界面，一解锁就能看见。
——我今天真的生病了，突然想起上次在医院是你陪着我，一时冲动便给你打了电话。
裴熙南看着那个红色感叹号，下面是一串小字，告诉他两个人已经不再是好友关系。
裴熙南在心里嘀咕着，他可太想知道陆知宴现在在做什么了，思念让他抓狂，睡了长长一觉，以至于让他在最容易胡思乱想的夜晚里格外清醒，于是思绪翻涌，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挤在一起，疯狂占据着生病过后还有些麻木的大脑。
他很想解释一句，自己真的没有在骗他，今天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裴熙南一瞬间觉得又无力又无措。
裴熙南躺在床上睡了好长一觉，他好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久了，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溺在黑暗里，当人一睁眼就是一片漆黑的时候，总会觉得从心头涌上一股孤独感。
两个人总共也没说几句话，这几句话裴熙南反复看了很多遍，他和陆知宴以前的关系和现在的关系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裴熙南越看越觉得讽刺。
但是他还是有很多话想说，就反反复复地敲击着键盘，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再删掉，好像这样心里就能舒服一点。
短短一段路裴熙南慢慢悠悠走了十几分钟，浑身都没有力气。
“有事儿打电话给我，一定记得按时吃饭按时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