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侧躺的郁鸾，在乞凌仙尊伸出手触到她发丝的前一刻，便清醒了过来。
江淮亭刚艰涩地转身，一阵强劲的山风吹来，将郁鸾忘记拴上的殿门吹开了一道裂缝。
倏然间，江淮亭站起身，一个想法从他胸中破土而出，难以自抑地瞬时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仿佛再承受不住，猝然间单膝跪地，手中的悲酥酒，倾倒出来洒在地上，酒香萦绕在他周围，泛着浓浓的苦涩。
将她所有的神情都纳入眼底的江淮亭，又想起了常清桥上郁鸾始终没有回答他
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慢慢闭上了双眼，逐渐没了动静。
良久，他才蓦地抬头，浅黄如琥珀琉璃般的眼眸中，涟漪着水光。
随之而来的，是莫名浅淡却隽永的酸涩。
昏黄的烛光之下，二人再一次四目相对，这一次郁鸾清晰地看到江淮亭眸中在面对她时弥漫的爱意与悲伤。
瓷白的脖颈上青筋浅浅凸起。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父亲口中情爱的滋味，那种与与极度的痛苦混合在一起的幸福，让他们雪灵一族避之不及，又趋之若鹜。
少顷，江淮亭的脸上倏然闪过一丝痛苦与脆弱，胸中激荡的爱意再也无法遏制，齐齐涌遍他的全身，
他痴痴地望着郁鸾的精致的眉眼，心口出痛苦与幸福交织在一起，仿佛混了蜜糖的砒.霜。
可下一瞬间，他又仿佛堕入了深渊，觉得人生悲哀无望极了。
若结果不是自己所设想的那般，他又将话挑明，那么他们是不是便再无可能了......
想再看看她的欲望太过强烈，待江淮亭反应过来时，他已驻足在郁鸾的榻边良久。
殿内昏黄的烛光透过那道裂缝，洒在了他的身上，皎白的蓦尘衣好似在一瞬间，被这烛光染上了温度。
思及此，心中漫天弥地的悲伤汹涌而至，压得江淮亭喘不过气来，他难捱地翕张着薄唇，犹如一条搁浅的鱼。
思及此，江淮亭的眼中蓦地一亮，他以极快地速度来到郁鸾门前，却在叩门的前一刻，顿住了动作。
他站在清风台上，入目是断壁峭崖，山风凌冽呼啸，将他身上的蓦尘衣吹得铮铮作响，他却岿巍不动。
想到这，江淮亭霎时间又失去了所有气力，缓慢且落寞地垂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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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倾泻了出来，他颤抖着手臂，一时间觉得无比的满足，仿佛置身于仙境，深思恍惚。
坏事做尽、又蠢又毒，注定要为他们一干主角做陪衬。
勇气撤下全身的那刻，痛苦又弥漫了上来。
而郁鸾，或许终生都无法回应。
而他，不可自制地想要更多。
仰头又灌了一口清酒，辛辣感滚过他的喉头，流经肺腑时，会有一刹那的好受，可随后，悠长且沉重的失落与痛苦便就又会卷土重来，搅得他的心腹地覆天翻。
她轻阖着眼睛，眸中弥漫着不解与迷惘。
对，定是这样！
天灯上的那句话，说不定是她随手写下的呢，亦或是替他人许的。
若是对方爱意消退，等待他们的便是只有死亡。
江淮亭推开沉重的檀门，走出殿外，手上拎着父亲曾亲手酿造的一瓶悲酥酒，企图想要麻痹自己不断渗出苦涩的心，可越喝灵台越是清醒。
颗颗清泪自他眼眶中滑落，他难以抑制地颤抖，紧握着的双手用力到泛白。
郁鸾送他走马灯、为他塑像，更为了他去攀花树折花灯。
于是在乞凌仙尊收回手的刹那，她回身抓住了他苍白修长的手指。
犹如飞蛾扑火，却难以自拔。
她原是在......哭泣吗？
爱人离开之日，就是他们腐朽之时。
方才回去的路上，身后的郁鸾身体也曾这般颤抖过，喉中发着闷滞的呜咽。
悲酥悲酥，待一颗心悲伤到极致，一碰便会酥成碎片。
他难以自抑地佝身靠近郁鸾，缓缓伸出指尖苍白的大手，只稍稍地触碰到了郁鸾散在榻上的发丝。
郁鸾只感到心口猝不及防的一窒。
甚至，郁鸾还会提出与他解除合契。
他们二人中间，许是存着误会，明明一路上他们都很开心不是吗？
暖得几乎融化。
江淮亭想用这风灌满此刻空荡荡的心，可发现心口破了个洞，山风呼啸而过时只会发出呜咽的回响。
她自嘲地笑笑，随后便一下倒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他不信，郁鸾对他没有一丝丝的好感与喜欢！
因为他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贪婪地妄求着更多。
檀云峰的夜晚穹顶深蓝，星子熠熠闪耀，坠在天上，仿佛咫尺可摘。
每一次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都不过是饮鸩止渴。
她为何会哭泣，是为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