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步道上有薄薄的积雪，下陡坡时很容易脚滑。程瞻将山地车先放到一边，看了一眼前方，程闯已经撒开脚丫子奔了下去——他倒是真不怕摔。于是程瞻回过身去扶杨爱棠，杨爱棠胆战心惊地踩着溜滑的鹅卵石，险些扑进他怀里。
那目光竟不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冷静得令人心底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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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管我，假惺惺的，你恶不恶心？！”程闯破口大骂。
这句话似真似假，有很大的回圜空间。
他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哥哥，问话的声音已经很弱，甚至像一种哀求。哀求程瞻不要把这件事弄得更复杂，他不喜欢大人的那套缠夹不清的把戏。
山路上的那两个大人，一时都没有回答他的话。
好像也就是在这寒风飒飒的一瞬间，程闯明白过来，这两人和自己并不在同一边。他们只是想哄自己，而自己永远是孤零零的。
程瞻知道杨爱棠不喜欢出柜。横竖他自己早已经出了，如果需要，他还可以编出很多个谎话，来证明他们是今早才碰上的。
程闯懵懂地看了他一眼，程瞻便知道程闯并没有理解。程瞻不再做声，径自走过去帮程闯推自行车。
“因为我喜欢他。”程瞻回答。
程瞻平和地说：“我一直喜欢他。”
“你可以拒绝我，但你不能把我当做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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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爱棠。”他抬袖子随便揩了一把眼泪，打颤的声音却还是很硬气，寒冬的天气里，呼出一团团霏微的冷雾，“也许你当我是个小孩儿，你们，都当我是个小孩儿。但我真的，真的是很认真地为你做蛋糕，第二次送的时候，我还去买了新鲜奶油，我担心你喜欢原来的口味，又担心你已经腻烦了……可是杨爱棠，我没有想到，你只是在看我的笑话。
程瞻笑起来，弯腰给杨爱棠拍掉裤腿上的雪泥，杨爱棠小声催促：“可以了可以了，没事儿。”话音未落，他却感受到下方传来两道直直的目光。
程瞻知道杨爱棠也正看着他。
但他还是回答：“是。”
程瞻又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双手叉腰往后退到杨爱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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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爱棠慢慢地松开了手。
“看我的笑话忒有意思是不是？”程闯说，“你喜欢他也不告诉我，你、你——你骗我！”
“我绝没有把你当笑话的意思，小闯。
“你们俩，”他说，“真当我是二百五呢。”
程瞻抬胳膊夹起了那辆山地车，闷声不吭地往前走，一直走到大道上，把车放进了SUV的后备箱。
杨爱棠终于走下来，便听见这句话，猛地抬起了头。
他抬起头，程闯已经站在大道上，双手插兜，看着他们二人。
这件事，发生在他和杨爱棠交往一年之后的那个圣诞节。他从没有告诉过爱棠，也没有想到终于还是有这样一天，要在爱棠面前曝露。
程瞻抓了一把头发，一手撑着敞开的后箱盖，转身正面面对着自己的弟弟。
程闯蓦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立刻红了。他毫不犹豫地上前去拉扯后备箱里的山地车，程瞻没有阻拦他，只问：“你又要去哪儿？”
程瞻的目光动了动，“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杨爱棠落后了他们几步，站起身时衬衫领摩擦过肩上的伤，又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程瞻凑过去瞧了一眼，轻声说：“待会儿给你也上一层纱布，不然药都抹掉了。”
第74章
程瞻却不能理解，“我为什么非得告诉你？”
程瞻说：“我怎么假惺惺的了？”
程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程瞻。”他捏着背包带子，目光不知落在哪里，问的话也颠三倒四，“你来这儿之前，不是回了趟家？你们，你和杨爱棠一起？今天是放假，你和杨爱棠为什么会在一起？”
程闯一个使力就把山地车拉拽下来，又是“哐当”巨响，杨爱棠连忙伸手去扶。
杨爱棠走得比他慢，步伐像小心翼翼的猫。但是程闯清楚，杨爱棠看似平心静气，其实不知道正酝酿着许多个心眼儿——
杨爱棠拍拍他的手臂作为回应，又觉得好笑：“带俩伤员，真难为你。”
程闯整个人像被炸开的炮仗一样猛抬起头，瞪着他，说不出话来，一边的杨爱棠却出声：“程瞻。”
“那你之前，就四年前，你和爸妈闹到断绝关系，”程闯只觉自己的脑子像生了锈的齿轮在拼命地拧着，“——也是为了他吗？”
“小闯。”杨爱棠很愧疚，“对不起啊。你哥哥不是成心骗你……”
这两人的语气、表情和动作，都让程闯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在这座山头上。
程闯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好像尚且发着懵，没明白过来这一句话暗示的分量：“你……你一直喜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