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对不起侯爷。”
段侯行至案边，抬了下手。
老仆大惊：“侯爷！”
陈麒依言抬头，看清上方人面容，微微一愣。
段侯府卫兵，没有再给陈麒说话的机会。
“这都是老奴的罪过。”
陈麒罕少见位高权重者，还能有此风度。
陈麒额角淌下一缕汗。
陈麒在下道：“依信中所言，江国太子十一岁那年，随江帝入山围猎，遭遇刺客，江帝偏宠楚王，在刺客袭来时，集中所有兵力去救楚王，江国太子被刺客掳走，失踪整整三年。这三年，江帝对外宣称太子生病，其实，江国太子根本没有在宫中，而是——而是入了青雀台！郑贤提到，他曾在江国王宫，无意看见，江国太子的后腰之上，有一个奴字印，那是只有青雀台坤君才有的印记。”
陈麒一愣。
老仆看到了段侯掌间几乎握不住的那封信。
陈麒陈述完，段侯也阅完了信。
那是一封表皮已经泛黄的信，写满陈旧气息，封皮上空白，没有字。
老仆大惊失色，慌忙扶住段侯，要叫医官。段侯
段侯背对他，捏着信，声音寒彻骨：“你可知，单凭这一封信，足够本侯将你千刀万剐。”
老仆跪了下去，哽咽道：“就是五年前，都城边上好几个县闹灾荒，许多流民涌入齐都，侯爷带着小公子一道，在城中设粥棚，给流民们施粥，有一日傍晚，老奴、老奴在排队的流民里看到了那个孩子。”
“可这又何尝只是你的错。”
“侯爷——”
段侯胸腔震痛，吐出了第二口血。
段侯默了默，接过信，展开翻阅。
“那个孩子，和侯爷幼时实在太像了。老奴，老奴当时还以为他是找来了齐都，想和侯爷相认。侯爷当时好不容易才在齐都立稳脚跟，有了一个安稳的生活，忘记了那些痛苦往事，老奴担心，他的到来，会给侯爷带来危险，就、就瞒下了此事。”
段侯目光沉沉不动，如凝了冰。
段侯闭目，面孔雪白，如蒙了层寒夜的霜，道：“我段息月这一生，无愧天，无愧地，无愧椴国，唯一愧对的，只有那一缕骨血。这大概，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惩罚。”
老仆泪流满面，哽咽不成声。
陈麒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这是已故江国内官郑贤临死前书写，其中提供了江国太子血脉耻辱的重要证据，请侯爷查阅。”
“押下去。”
段侯身形微微一晃，握信的手，也几不可察地颤了下。
这样大的一桩辛秘，为何段侯看了，会是这般反应？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纠葛么？难道，齐国已经与江国暗中结盟？
“此事只有两种可能，或者，三年后回到江国的江国太子，是青雀台坤君假冒，或者，江国太子，真的曾入青雀台，沦为坤君，曾被当娈童调.教了三年。”
“老奴真的不知道，他是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老奴若是知道，一定不会瞒着侯爷，私自做主……”
老仆一直忐忑不安守在廊下，见陈麒被拖出，立刻冲进堂内，看到段侯扶案而立，明显有些异样的身影，担忧问：“侯爷怎么了？”
他面上不显，问：“信中内容，可确实？”
段侯笑了声，笑声苍凉，回荡在空寂大堂。
段侯一怔。
那是一个极高挑俊美的男子，一袭华贵墨裳，袖口、衣摆分别用金银线绣着兰花图案，金银交织，正如他高贵风仪一般。
语调不高，却不怒自威。
老仆近前，就见铺着淡青锦缎的案面上，竟溅了一大口乌血。
数名甲兵迅速涌入，将陈麒押了起来。
段侯睁开眼，厉色看他：“哪一次？”
陈麒终于露出了惊惶色。
段侯问：“你可知，妄议一大国太子血脉，是何罪过？”
他陡然想到了什么。
他顶着这千钧压力，道：“在下没有妄言，而有确凿证据。”
陈麒大惊，不解道：“侯爷何故如此！”
“你就算再为本侯好，也不能，不该那般对他。”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你糊涂！糊涂至极！”
他接过来，看过之后，亦遽然变色，不敢相信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五年前，五年前，难道是那一次么，怎么可能呀。”
“本侯推行衡平令，断律法，明是非，岂能连这一点是非都辨不出。”
脑中嗡嗡震响，不明白事情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头顶似有暴雪压下。
“你有错，错的根源，终究在本侯。”
段侯面色苍白，扶案的手指，泛着惨白。
“无论是哪一种，如今那个江容与，青雀台坤君身份，确证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