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变故产生于吴邪留下鼻血之时。
他眨了眨眼睛，几乎要流下血泪。
“你不需要道歉，只需要放弃疏导我的精神网，休息一下。”张起灵温柔的话语像是在哄吴邪，“我不会像普通哨兵一样精神力暴走的。”
吴邪像是五脏六腑被利刃搅成肉泥，兴奋差点使他癫狂到要销毁张起灵的存在。
吴邪不知道精神结合对别的哨兵和向导意味着什么。于他而言，是死生无法割裂的心理与生理的双重结合，灵魂中的印记永远不会随时间而烟消云散。
“对不起小哥。”再多的自欺欺人也无法说出口，吴邪最后仍是展露出苍白的笑容，“我不能让汪家把你带走。”
自从他们精神相连接后，感官和情感一直是相互照应，一个细微的动作往往对方就能明白意图，但他们还是喜欢像人类一样用语言交流。
浴火才能重
张起灵会在孤独的时间中走很久，久到他无法理解，灵魂中始终缺失一块，那是他的错。
“还记得规则吗，就是著名的机器人三定律......”吴邪的精神喘息着波动，“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所以我命令你——”
听到这两个字，吴邪感觉自己岌岌可危的精神被反向疏导了，明明他才是向导，怎么能这么丢人……
“曾经与机甲核产生精神连结也是不可能的事，是你第一次彻底接纳了我。吴邪，你要相信自己。在我们的精神网里，由我们来主宰。”
无数钢铁之躯在吴邪和张起灵强悍近乎无敌的精神网下有如蝼蚁。
“放弃对我的保护，以机甲核为优先保护对象，离开太阳系。”
“信我。”
此时吴邪眼球内的血管已然破裂，眼睛里充满血，已经模糊看不清前方了，仍固执地用精神去支撑张起灵摧毁敌人的精神网。
精神网的麒麟正在逐渐褪去身形，机甲的撤离程序正在执行，身为核的张起灵化出实体，冲上指挥台抱住摇摇欲坠的吴邪。
但张起灵跟他不一样。
可他只是想了想，伤心就要他肝肠寸断，吴邪撇着嘴想，他哪里舍得？
他们相处有多少年了？吴邪第一次对张起灵使用“命令”二字。
即便大部分时候都是吴邪在说，张起灵默默地听，像现在这样一个念想光是冒头就在双方精神里百转千回多遍，还是初次。
强大的药效让吴邪陷入了一瞬的休克，然后他睁开眼，调动起所有精神力迎战，他甚至兴奋地想，十几秒后他就会窒息，然后......
没有救援的他们在宇宙里太难、太难了。
但凡靠近精神网的敌人都会听到远古神兽震碎宇宙星辰的狂啸，上古机甲哪怕是沉寂了千年万年，也依旧威压如山海，响彻天穹。
张起灵缓慢、悉心地去摸吴邪的下颌线，抚过每一根利落的线条，时间在他的眼瞳里被无限拉长。
张起灵现在不可能化作人形，也就无法阻止吴邪去注射最后的兴奋剂。
敌人渐渐围了上来，张起灵在命令受制下无法控制武器系统，再过半分钟，机甲核就会自行撤离。
宇宙不禁止烟花燃放，原料是敌人的机甲。
但正因他突破所谓的固有程序，他才能像真正的人类一样与吴邪结合，得到眷恋。
哪怕驾驶的是麒麟，哪怕核心是他最信任最紧密的哨兵，也无法阻止体内毛细血管的暴裂、脑细胞的死亡和干涸。
他会死，死亡时刻会比以往想象任何一种来的更早，甚至等不到人工智能婚姻合法化的一天，命运的滚石砸中了他。
打了舒缓针的吴邪精神仍如针扎，很明显对方的车轮战就是想消耗吴邪的精神力，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包围麒麟，最终取得机甲核。
他可以死，一走了之，张起灵怎么办？
被拉扯进精神网的只能见一瞬间墨黑麒麟，周身交缠着灵动的白色轨迹，下一秒便是神经粉碎透彻机甲碾压成废铁，存在永远地消失在宇宙中。
吴邪像是被整个放在太阳面前炙烤，灵魂被磨成齑粉，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有心无力的时刻。
张起灵心脏处正在过热地鼓噪着，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又更甚，在雪山灵肉合一的时刻，人类的感情几乎要烧坏他的核，瓦解他的理智——也就是人类所说的程序，如果没有上古机甲的核心他早就在雪山中湮灭了。
在绝对的精神强压下，即便张起灵已经替吴邪分担了相当多的压力，在鏖战十几小时后，吴邪人类的身体还是承受不住操控上古机甲的负荷，有了消极反应。
然后什么呢。
张起灵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再伤害到已经陷入昏迷的吴邪肉体。
整个机甲上只剩一剂兴奋剂，专用作提高人类与机甲的交互程度，事到如今，连舒缓剂都消耗殆尽。
吴邪开始后悔怨愤在那个山洞中不顾一切的自己，自私和卑劣是否永恒地刻在人类的基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