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挨个上阵,内内外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个个拧眉头。
不知道是怀着怎么一种心情才能让自己坚持着上完药,手颤抖如通了高压电,全身神经痉挛,拳握紧,青筋暴起,眼泪无声一滴滴。
女医生叫其他人先出去,三爷别担心,娜蓝小姐只是有些劳累过度,她的心脏脆弱,不易受刺激,否则随时有发病的危险,这些您都清楚不是吗?
陈柏元似乎梦魇,一下子惊醒过来,便看见娜蓝睁着眼看他,突然间柔情变作惊惧,身体向后缩。
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这话说的很可笑,她从来没有不爱惜身体。
车一停,佣人赶不及替他开车门,他就抱着娜蓝急急下车,医生呢?快点看看她!
他走至门口,搭上把手转动,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深深叹息。
轮到他心痛。
无声胜有声。
陈柏元起身,你休息吧,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早餐,没胃口也要少吃点,爱惜身体,知道吗?
车子快到难府,娜蓝却先一步昏过去,她本就体弱,折腾了一路,不昏也难,坚持到现在算得上奇迹。
回忆里的温馨是良药,令此时的娜蓝暂时关闭五感,将病痛隔绝。
除了一声声无力苍白的道歉,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如果真的有神佛,请他们一定不要宽恕他,他是罪人。
你,你醒了?我让他们给你准备早餐,医生说吃些清淡的,白粥好不好?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地像个好人,哄小孩子的语气。
她在下意识害怕他,下意识自我保护。
医生护士六七个已经等在别墅,外科内科妇科,男女都有,一应俱全。
没人回应他。
只是过去毕竟已经过去,回不来了。
像小时候,她夜里睡得不安稳,总要醒,醒来就要麻烦人,饿了渴了上厕所心脏痛,三舅公处理一整天公事,晚上还要哄她睡,一不小心坐着睡一夜是常事。
陈柏元握着她的手,趴在她身上熟睡。
久久沉默,吊水瓶有节律的滴水声,腕表指针声,房间外佣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树叶摩擦声,一切不相干的声音在对比中清晰起来。
娜蓝醒来,窗外天光大亮,不知几点几刻,只觉半边身体麻到没知觉。
接着掀开被子和衣裙,蘸取药膏,小心翼翼涂抹着皮肤上的伤痕,被敌人俘虏的烈士也不见得这么惨烈,陈柏元冷静下来,后悔如金钟罩在头顶,逃不出。
她怎么了?陈柏元抓着为首女医生的胳膊发问,几乎站不稳,语调虚浮没底气。
后悔
做医生,救死扶伤,别人的家事情事,不归她管不掺和,留下几瓶药和使用事项,女医生便提着医药箱离开,心里慨叹,愿佛祖再一次保佑床上那个昏迷的女孩。
还有,她阴道损伤严重,如果你还想让她多活几天,最好这一个月不要碰她。
油门猛踩,车身几乎飞起来,激起路边尘土几丈高。
我明天回美国,你好好读书,女孩子多读书是好事,他停顿一下,往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去危险的地方,记得按时吃药。
怎么喊也不醒,如秋风中的残叶,破碎下坠挡不住。
夜沉如水,娜蓝仍旧未醒,仿佛童话故事的睡美人,只不过他不是她等着的王子,深吻一千次,也没有唤醒心爱女人的能力。
木门一开一合,整个房间再没了动静。
身上的力气全部被抽走,一夜之间如失掉了魂魄,陈柏元不勉强,为她掖好被角。
她做陈柏元的私人医生十二年,这个男人哪怕自己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也没这样失魂落魄,当时她千叮万嘱,病人千万不能再受刺激,他应承得好,原来只当耳旁风。
从女孩下体的伤势就看得出来,残暴难直视。
四年前那一晚,娜蓝在美利坚命悬一线,是她和佛祖一起救回来的。
瓶瓶罐罐十几种药片,白的黄的红的,一粒粒喂她吃,吃的艰难,快一个钟头才全都咽下去。
私处更是一言难尽,刚开始红肿不堪,多处撕裂血流不止,连见惯伤病的医生都惊讶。
陈柏元瞬时收起方才的面孔,担心到声音打颤,大骂司机吃白饭,短短路程开了这么久。
疼痛,钻心。
娜蓝却不说话,直直盯着她,想要抽回在他掌中的手,又闭上了眼。
她的睫毛乱颤,半点不安心。
他真的禽兽不如,明知尽管仔细呵护着,她的身体还要时不时出差错,今日怎么下得了手伤她!
言下之意,似在指责他不顾医嘱医生有义务对她的病人负责,也有权利对漠视生命的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