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桑掐了掐鼻根，艰难地把视线集中在横在眼前的全息投屏上，脑子费力地过滤掉大量的专业术语，不过到最后，他反倒死死地盯着叁维影像不放，生硬地吐出了结论，“所以，你的意思是，异能者的意识是可控的？”
“值得庆幸的是，在A区第97期实验完成后，研究院初步掌握了篡改异能者的集体潜意识这项技术。经过之后的二十四次实验，这项技术已经发展得较为成熟。”
言下之意，动用武力斩草除根不是更干净利落？意识操控，这对于任何一个物种来说都是突破底线的暴行，也是极其稀有的一类异能者拿手的好戏。他阙桑是恨那些仗着身负异能为所欲为的畜牲，但并不想自己也变得面目可憎，“我劝你别耍花招，鬼知道你的这堆数据到实际投入应用还要多久的时间？五年、十年？”
“不，异能者从来不是人类真正的敌人。”
“而最后一次实验，是实现新资源利用的必经之路。我从监牢中所有的意识延伸异能者中，筛选出了最适合成为‘容器’的七名。”
“我没有轻视。只是在我看来，这些秘密实验未免太不......人道。”阙桑犹豫了片刻，“以我的立场本不该说的，但别忘了，异能者曾经也是人。”
唐乐宁点了点头，“更确切地说，人类可以借助仪器篡改异能者的集体潜意识。”
“异能者的出现，意味着新资源的诞生。人类必须不择手段，才能尽快在太阳系内扩张版图，找到下一处容身之所。由研究院主导的一百二十次实验，前九十七次发现了意识延伸异能者能够通过吞噬同类的意识在体内堆迭多个异能；后二十叁次攻克了对付异能者的集体潜意识篡改技术，目的是抢占先机，以免新资源被那些虎视眈眈的、金字塔尖上的少数人垄断。”
唐乐宁说着，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实话说，我们在浪费时间。”
“你打算怎么篡改？”阙桑面色凝重，“让异能者自相残杀？那何必大费周章呢。”
阙桑的心底忽地窜出一个念头，离经叛道得把他自己也震了一震。隔了一会儿，他才苦笑着反问，“因为人类急需摸清敌方的底细？”
“异能者撼动不了人类的社会，如您所说，他们深知自己‘曾经是人’，也正因此至今无法彻底与人类的社会做切割。为什么人类迟迟不把异能者赶尽杀绝？一小部分意识延伸异能者对付起来是麻烦了些，但意识异能的源头‘鸦青’已死，人类并非全然没有办法。”
阙桑默然。
脆弱的肉身，极易受影响的意识，波动的异能，几乎不存在的生存空间......仅凭人类的枪火就足以将满身弱点的异能者逼上穷途末路。
“您认为，研究院为什么不遗余力地投入研发这项技术？”唐乐宁问道。
“地球，早已千疮百孔。资源的匮乏，势必将致使人类社会庞大的骨架分崩离析。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人类唯有断尾求生一途。文明、平等、自由......将会是人类率先舍弃的废品。
他恢复端正的坐姿，平淡地结束了陈述，“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其实，监牢A区一开始就在尝试篡改异能者的集体潜意识。A-121，字母后的数字代表着，这样的尝试已经进行过一百二十一次。
看着阙桑晦暗不明的神情，唐乐宁了然一笑，为了自己，也是替他答道，“抢占先机。”
“就是为了抢占先机。”他浅笑着把双手交迭搭在桌面上，从容地接过了这场谈话的主导权，“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引起您的不适。但很抱歉，事实就是事实。”
“是啊。”唐乐宁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和您都免不了和异能者近距离接触，被唤醒的概率很高，说不定哪天也只能被迫接受‘曾经是人’这个现实了。”
“叁年以来，与异能者相关的新论文层出不穷，尽管能够公开发表的，只是些没有营养的‘共享信息’。即使是摆在明面上的理论成果也离不开大量的实验支持，哪怕就是当下，也有无数场您所轻视的实验正在暗中推进。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止步于此，我们没有理由落后，也绝不能落后。”
“说明最高情报局并不清楚这次实验的目的，包括除了我以外的所有研究人员，他们也一概不知情。”唐乐宁镇定地说道，“实验已经成功，那个暗线的死，就是研究院送给情报局的见面礼。”
“找死吗？”阙桑拧起眉头，颇有压迫感的精壮上身朝桌沿猛地倾去，“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的耐心不多了。”
“长官，实验已经成功了。”唐乐宁依旧气定神闲，“最高情报局埋在研究院里的暗线，研究院不是不知道。很遗憾，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