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他们存活了相当漫长的岁月,经历过风浪,遭遇过背叛,也拥有最纯粹的友谊。
“我能获得新生已经非常幸运,我更不是你们任何人需要承担的责任。我对你们笑,不过是因为在初来乍到的第一夜,在我最惶恐不安的时候,你们出现了,模样有些吓人,说话有点吵,
想要触碰的手都抬起来,思绪间犹疑的停下,把手收回,安静的笑了笑。
被收养的最初,林小鸢常常会想起盛朗轩,想起那个令人颓唐沮丧的雨夜,躺在床上、勉强存着一息的百岁老人。
风起,脚底下的黑河随之涌动起来,愈发激烈,水里似藏着可怖的东西。
顷刻间,鬼哭狼嚎,凄惨的叫喊声不绝于耳,沉淀了数千年的怨愤在夺目的光辉下无从躲藏,全都现了形。
逝去的人能从死亡中获得永恒的平静,那么,还活着的人呢?近乎与天地同在的烛九阴呢?
东皇钟上下浮动,似在点头。
白毛又有意见:“我在上古神的排行榜里也名列前茅!”
林小鸢连忙安抚:“大度点,你是排行榜前列有姓名的上古神器,不要跟爸爸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这钟呈半透明状,钟体上古老的雕纹狂放而又质朴,仿佛在讲述上古独一无二的美。
刚说完,东皇钟略微倾斜,底部边缘翘起的一角精准撞上白毛少年的马面骨,痛得他惨呼!
烛龙艰涩的笑了笑,未曾说话。
“想什么直接说出来,跟爸爸还隐瞒什么?”
音落,东皇钟回应的上下晃动,又分别向左右转动些微,十分通人性。
临终之别过后是生死永隔。
失去的痛,难道他不比林小鸢清楚吗?
“就是啊,我个人认为今天这样的大场面,爸爸用cos形象少了点惊天动地的上古风味。”
因为当时他正和饕餮说相声吗?
林小鸢只管点头,给爸爸捧场就对了!
怎么可能忘呢?
说起那晚,烛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保全19岁的智慧重获新生,来到全无所知的界,当日在公园,见到一群长相可怕的庞然大物,不哭就算了,为何会突然笑起来?”
在那天,她看到了钟山之神的脆弱。
烛龙早就见怪不怪:“谢过就行了,它经不起夸,容易飘。”
林小鸢惊奇了:“它是在扭身子卖萌吗?也太可爱了吧!”
对于那个改变了命运的夜晚,她会记一辈子。
林小鸢没想到爸爸会问这个,太细了……
白毛傲娇了一脸:“还用你说?”
难得的是她也还记得。
金色的光华自他心间绽出,晃得林小鸢睁不开眼,短暂将此处的永夜照亮。
“我不怪你们。”林小鸢从未有怨,不会、更不能有!
林小鸢说:“不是突然笑的。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小姨抱了我一会儿,虽然不舍得也强迫自己把我放回原位,九凤姨姨说人的心思千百年都难懂,大伯张罗大家回去喝酒,刑天叔还建议你打110……饕饕由始至终都没变幻出人形,但目光一刻都没从我身上移开,我知道他在担心我能不能活到天亮。爸爸动了收养我的心思,同时也有许许多多的顾虑,决定和放弃全在一念之间。”
人类的生命对于神明而言仅仅只是沧海一粟,却又能在极其有限的时间中制造出复杂而又庞大的情感,竭尽所能的伤神明的心。
纵然如此,纵是如此!
烛龙看出女儿对神器敬畏的态度,说:“此钟辗转于许多有名有姓的上古神明手中,今日它护你一次,你要对它心怀感激。”
林小鸢乖巧的点了点头,对着眼前的一片钟壁,虔诚道:“我是个不小心惹了麻烦的渺小人类,谢谢你今天现世保我平安。”
他选择用这副形容面对一夕长大的女儿,不过是心间那点仪式感在作祟。
林小鸢并未看到那些妖异的涌动,待她重新睁开眼,晶莹剔透的钟已经将她保护起来。
林小鸢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与这件上古神器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烛龙记性很好的,在一些重要的时刻,他会一直不停的找他们之中最紧张的那个说话,制造点笑料来活跃气氛。
看来那些大家伙们快按捺不住了。
林小鸢没辙的看着cos动漫角色的白毛爸爸,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传说天地初开之际,东皇太一从太阳中孕育而生,怀中所抱混沌钟,又名东皇钟。
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承担起养育她的责任,单方面承诺给她最好的一切,至今,从未后悔。
“不过嘛——”烛龙又说了,“我女儿矜贵,以防万一,我们先上重保险。”
那些白骨尸山也在变化着,被腐蚀的骨头互相挤压碰撞,发出隆隆低鸣。
最初,他们父女相遇时,他变化出的第一副人形就是这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