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当今市井的议论,除了最近出了什么铺面, 又或者出了什么新奇之物, 又或者谁家一夜暴富之外, 在这种躁动之下,张静一度过了辽东的这个寒冬。
以往他所追求的,或许是新政的贯彻。
毕竟海上没有王法,而且敢下海做买卖的人,一个个都是拿着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
次年开春, 张静一便上奏请入京参觐,很快朝廷就有了回音,于是张静一打点了行装,便开始了进京之旅。
可现在他却发现,这官府和民间,竟摇身一变,一个个的都成了激进的新政主义者,以至于自己反而成了保守派。
在一路向西的陆路征途上,根本不需有人鞭策或者激励,疯了似的流民军以及八旗在利益的驱使和武器的优势之下, 几乎一路向西。
天启皇帝显然对于海外的事所知不多, 朝中百官也提不出什么意见来, 因此很干脆地下旨至旅顺,让张静一来拿主意。
其实到了现在,张静一已经清晰的感觉到,当新政开始推行,几乎整个辽东,或者说整个大明, 其实已如脱缰野马一般, 慢慢的开始脱离出了自己的掌控。
可到如今,局势已非张静一一人所能操控的了。
你愿意和他做买卖, 他就和你做买卖, 你不愿意和他做买卖,他能抢。
故而,这些汉商的实力都是极可观的, 对大明来说, 他们登陆之后就是老实本分的商人,可对于倭国而言,这些人一下了海,可就一个个是全副武装的强盗了。
无数的百姓也看到了机会, 因而下海者极多。
不只如此, 这些海商们通过海贸, 有大量的银子,有银子就肯招募更多的青壮, 而海上贸易最大的安全,因而定制更坚固的舰船,从辽东购置大量的火器以备不时之需。。
“也是因为思念陛下吗
来自于一封自倭国来的奏报。
这事让江户损失惨重,死伤了一百多人,而汉商们也折损了一艘船。
张静一想了想, 依旨上奏,却只是请天启皇帝且先作壁上观。
张静一坐了铁路,五日之后抵达京城。
事情发生之后,倭使立即入朝状告。
当然,根本原因还在于从京城至辽东几乎都是大平原,只需经山海关出了关,便几乎是一片坦途。
说是停留在江户的汉商,与当地的土人产生了冲突,因为当地官府包庇,结果引发了汉商旳不满。
于是在某个夜里,那吃亏的汉商摇人,十几艘舰船突然出现在江户的海面上,还有人动了火炮,当夜铳声大作,闹了一夜后,汉商们便扬帆而去。
可唯独下海的汉商,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静一笑了笑道:“我也没有睡好。”
这消息是自京城送来的。
海商们疯狂的下海,榨取海中的每一个铜板。
金银的快速流动,使这士农工商都已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只有等到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到了那时, 大家都心急火燎,那么一切的事就可迎刃而解了。
若说从一开始, 他从后世带来的经验, 或许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自从可以下海经营之后,许多的海商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当初流散在海外的流民,其实说是流民,本质上他们既是民,也是海贼。
如今的魏忠贤,已经老了,两鬓之间多了斑斑白发,精神也大不如前,当初的九千岁,如今却多了几分谨慎,他和张静一见了礼,便道:“陛下一直盼着张老弟……殿下,盼着殿下来,此番殿下进京,陛下许多日没有睡好呢。”
而张静一, 起初或许是带动了这一股风潮的那一个,可如今,却更像是被这巨大的风潮所裹挟。
可现在, 他却越发地察觉到,这些老祖宗们,一旦尝到了新政的甜头之后,却已变得激进无比起来。
此时,旅顺至京城的铁路已贯通,修建的速度可算是惊人,算是铁路公司打破了自己的许多工程记录。
如今倭人前来状告,也实在不得已而为之,要知道一百年前, 是倭人伙同海商一道洗劫大明, 谁晓得现在却是掉了个个。
其实大明的士农工商,大抵都是温和的,几乎都不太挑事。
以至于张静一都不得不惴惴不安起来,生恐步子迈的太大,容易扯到那啥。
就这么一群既利益熏心,又胆肥的人,惹了他们能有什么好?
而在车站之中等候他的,却是魏忠贤。
因此, 大明若是急着出来主持公道, 未必能让双方都心悦诚服。
这种纠纷,不只现在会有,以后还会有。
作坊的收益,也开始牵动人心,如今办作坊已成了当下的潮流。
即便是朝廷以及官府,在这经济基础的改变之下,也不得不做出相应的改变。
许多百姓已开始变得不再安分了, 从军、务工、下海者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