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要是不想要，我不找禁书了，我可以不留在仙门中，也可以散了这一身修为，让他们不再忌惮，不再为难你。
迟来的, 储于斑裂的吊坠中的那些……辛染想要对他说的话。
他朝床榻走去, 明明阻隔视线的纱幔被风一层层剥离，他视线却愈发模糊不堪, 直到伸手去触碰少女的脸，在她脸颊上坠下晶莹水渍, 他才意识到, 自己落了泪。
或许没有完整的禁书，你活不长久，或许你也不想要那永无止境的生命了。
一个被世人诟病的魔头，一个天生的祸殃，一个天道制造的工具……
平静的潭面被潺潺溪流侵入时尚且还能觉得潭面无波，可一旦超过某条界限, 就彻底决堤, 崩溃汹涌。
却……太晚了。
那枚吊坠吗？
“吊坠……那个吊坠，你……看…………”
他耳膜生疼。
他侧身对着陆深，不去看他，掌心凝了一团淬焰，燃向陆深。
再陪你看一次夏蝉冬雪，再看一回日升日落……
之前所有的情绪从不曾消失, 都在这一刻倾泻奔腾。
就因为爱上了他，要为他做那扑火的飞蛾，爱到粉身碎骨，爱到魂灵溃散，爱到万劫不复，也要……与他相拥。
等你殒了，我就陪你一起魂归幽冥，一起用这满身修为填补天地灵气。
很快就没了动静，只剩下哔啵狂烧的热焰。
推开寝殿的门, 风灌入, 层层叠叠的纱幔摇曳在眼前, 一层又一层, 模糊了他本就不太好的视线。
她跨过重山，迈过千险，也要交到他手上的秘密。
“没关系，就算她赢了又能怎么样，我这块磨刀石想来天道是很满意的，我装成你的模样，将她逼上了不可回头的绝路。”
第108章
迟到了……
没关系的，师尊。
他隔着千层纱幔, 隐约只能望见床榻上沉睡的少女。
我陪着你。
他还是要拖着枷锁，鲜血淋漓地去一次次见她。
尽管楚澜衣不想在意这个疯子说的话，可他还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耳边狰狞的笑声太刺耳了。
“她拥有千年难得一遇的混种体质，我也有啊，为什么她是天道的利刃，而我只能成为磨刀石？我真的嫉妒过她，在知道真相之后，我甚至真的……很想拜你为师。”
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不碍他们眼了。
有了自己的想法。
陆深没有挣扎。
他们说不能师徒相恋，有悖伦常，他们说我身而魔，天生就是祸害，可是我这一次是真的不想再走回头路了，我不会伤害他们的，我……我怕你难过，或许比起我，你更在意你守护的苍生，我嫉妒过，妒嫉地要疯了，但是……
又卑怯地以为凌微仙尊更在乎天下苍生。
“让她杀！杀了所有人，把这个世界清理干净！”
“她死定了，身躯消弭，魂灵溃散，天地间再也不会有她存在过的痕迹，一切都要结束了。”
明明辛染拴在他足踝的锁链很轻巧，他却犹如拖着沉重的枷锁, 艰难徙倚。
楚澜衣一直挂在脖颈上，他取了出来，盯着上面被修补过的细小裂纹看了很久。
注入一道灵力。
大概是鬼帝叮嘱过, 回魔宫寝殿的路上，沿路并没有魔奴多问楚澜衣一句，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就像是隔着层峦叠嶂的千重岁月, 极目远眺着无数次的轮回，蹚过来时的路, 一次又一次坠入无尽的深渊。
她甚至不知道他对她也是一样。
她竟是做了这个打算吗？
我好怕你难过啊……
“她没救了，楚澜衣！”
原本麻木的, 或者说是极度控制着的凶猛哀兽，在胸臆间挣扎破开牢笼，仰头哀嚎。
她那么傲的一个人，那样曾睥睨天下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劝服自己的？是怎么妥协的？
他都听见了。
争着抢着互相伤害，挤破了脑袋成为天道的工具吗？
她自我欺骗着，不断劝服自己——楚澜衣其实也是在意她的吧？
好不好？
……
这样……你守护的三界，就不会有事了……
说着，他忽然癫狂地笑起来。
陆深不否认，他咽下一口涌上的血：“我不在乎，人能和人斗，但……人能斗得过天吗？”
可是这又有什么好争的？
吊坠中传来辛染曾经的……声音。
楚澜衣闭了闭眼：“你不想拜我为师，你只是觉得辛染有的，你也要有。”
反而说：“谢谢你了，楚澜衣，我是真的想过……想要拜你为师，我……呃……我羡慕过她……羡慕过……”
他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