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将夜时分,鸳鸯果然来唤。
事实上,先前在荣庆堂,从头到尾也都是史鼎自说自话,最终落得尴尬的境地,也没闹得脸红脖子粗。
众人说话之间,纷纷落座,一边听着评弹,一边说笑着,觥筹交错,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当然,史浩与他就是同辈,也没有什么长辈的谱儿来摆。
见贾珩进入厅中,贾琏、贾政一同笑着起身寒暄、招呼。
而贾琏此言一出,史鼎脸色倏变,拿起酒杯又喝了一杯闷酒。
史鼎也将一双期待的目光投向贾珩。
史鼎这会儿似摆正了心态,已然没有荣庆堂时的“长辈”模样,笑意满面道:“珩哥儿,就等你了。”
“史世伯,刚才在看公文。”贾珩冲史鼎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一旁面孔比较生的年轻人。
不管这人能为如何,起码姿态摆的很正。
别说不帮史浩,就是要帮,也需得知其为人、才干,否则胡乱推荐,如果出了纰漏,在兵部那里也不好看。
却是贾政在前院厅中备下了酒宴,招待忠靖侯史鼎以及儿子史浩,贾珩作为族长,自不好缺席。
事实上,贾家的军中根基就在京营,虽因后继无人为王子腾接掌,但贾珩异军突起,如今逐渐掌控京营,不仅落在史家眼里,就是在一些军将看来,也没什么惊异。
贾珩有段时间没见贾琏,进入厅中,看了一眼贾琏,见其面色红润,与往日并无二样,浑然不受先前“偷母”事件的影响。
贾珩闻言,倒不由高看了一眼史浩。
至于借调到五城兵马司,后续更是麻烦多多,在自己手底下,怎么使唤合适?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原本同气连枝,你既用事,提携一下同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贾珩道:“李大学士总领,具体细务由我主持。”
不仅贾政在,贾琏也被唤了过来陪客,至于贾赦,自上次被贾母罚跪过祠堂之后,几乎就不和贾珩再打照面,这次听说贾珩宴请忠靖侯史鼎,就以身体小恙为故而不前来。
贾政在一旁看着,沉吟道:“珩哥儿,你现与李大学士共事,能否往兵部说上一说,往京营谋个差事。”
这是一个二十三四年纪的青年,与其父史鼎相貌五官肖似,比起史鼎的自我感觉良好,这位忠靖侯二子,对比自己年轻却已经是一等云麾将军的贾珩,姿态明显要恭敬许多,笑道:“珩兄弟,你的大名,愚兄是如雷贯耳了,今日一见,见面更甚闻名。”
京营十二团营,总有差遣的吧?
然而,却听史浩笑着接过话头,道:“父亲,儿子等兵部候缺儿题升也是一样的,现在京营用人之际,想来总有地方安置的吧。”
贾政诧异道:“不知谁来主考此事?”
正值年后接掌京营的空档,如何好没事儿找事儿?
见史鼎再次提及自家儿子候缺一事,贾珩面色沉静依旧,轻声说道:“武官铨选,向来由兵部文官主事,我也不好逾越过问。”
因临近过年,都在提着年节之事,偶尔说说京中趣闻。
曲乐之音咿咿呀呀,婉转动听,羊毛地毯上,几个年轻乐坊女子,或站或立,或手持琵琶,或手拿木扇,吴侬软语,分明是苏州评弹。
贾琏许是喝多了酒,脸颊红润,道:“兵部现在候缺儿题升也不大容易,有个孙绍祖的世交,几个月前求到父亲头上到兵部解说,差遣现在还没落定。”
酒至微醺,史鼎终究没有忍住,脸颊红扑扑,笑道:“世侄,你和兵部的李大学士共事,可知浩儿这次回京中候缺儿,兵部那边儿是什么意思?”
这次用饭,原是给贾母的面子,毕竟是史家头一次来,他作为贾家族长,不见见也说不过去。
贾珩与黛玉、探春、湘云听了会儿可卿抚着古筝,重又返回书房拿起书本阅览。
既不许在五城兵马司任职,那去京营为将也不是不行?
贾珩听到孙绍祖之名,眸光微冷,暗道,要不要将这厮调到手下炮制?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来主事?
贾珩点了点头,道:“些微薄名,不足挂齿,史世兄也是仪表堂堂,将门虎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前厅之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史鼎见贾珩又是推搪,面色变了变,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不过,他心底奉行着一个主张,这次宴饮只当亲戚之间的寻常应酬,不作任何政治允诺。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京营现在裁汰军将,去芜存菁,于外调将校,尚需考核,审慎收拢将校,如是史兄弟想要入京营为将,可耐心等待,档案都会进入考察。”
而且他帮着史家活动,这一幕落在武英殿大学士李瓒眼中,大搞裙带关系?
史鼎:“……”
终究是不忍亲戚吃闭门羹,而且在贾政眼中,忠靖侯才干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