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男人迈入老旧的住宅里,环顾四下,看得出一切陈设能简就简,绝无一件多余,但仍抑制不住灰尘铺满死角,显示出主人心力不足以维持住宅的运转。
但其实是有的,是右上角的大厦墙上,突墙而出,露了半边身体的虚拟人。
只不过她画的是茫茫人海,车水马龙,仿佛一幅市井图,没有重点。
“小孩。”偷袭他们的大人面无表情,声音不善,“带我去见你们家长。”
这个身体孔武有力,心智却如婴儿之人,花费最大心血的作品,是一张星空图。
那儿有作者的创造初衷,这段话并非她这个原画者所创,而是取自一个虚拟之人用自创的语言整理收集的诗集——
醒了。
如小主人所说,仿生人为她画了不少画。
小孩似乎害怕这里面什么东西,只敢在门口附近玩耍,不敢往深了走,便让陌生男人入了内厅。
时光流逝,花园里的花盛开又败谢,品种更换,不换的是那始终与主人不符的娇嫩鲜艳气场。
她慢慢放下画。
比对效果很明显。
他视女主人为老师。
就像预示着一位巨人倒下,造成土崩瓦解的结果。
除了这颗蓝色星体,画作上的其他星,都较小,颜色光怪陆离,不变的是,它们的轨道互相交集,像一圈圈湖水涟漪,靠扩散形成所有星体的相连接。
蓝色星体是最大的,它却只占据角落,将画面的黄金位置,通通让给了那些不起眼的小星。
不是陈旧,不是阴暗,而是大厅里竖着这么个长方形玻璃棺材,里面站着栩栩如生的人体标本,男人,全身赤裸,简直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样的效果,他皮肤白
看着昆虫蜷缩卷曲,听着那烧烤的吱吱声,小孩露出兴奋的表情,“车厘子!”
她便知道了,画作是管家向她告别。
她漫步在花园,蓦地发现了什么,脚步倏然而止,整个人都静止了。
倒下的高大身躯,压垮了一大片花草,那都是管家平日精心护理的娇气之物。
而这一重点,被作画的仿生人敏锐察觉——或许是做了精密计算吧,总之,他的星轨图上,最大的星,就在右上角,那颗放射性光源,呈现优雅的蓝色。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颗小星球,逝去的亲友就是身边的暗物质。我愿能再见你,我知我再见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我感激我们在光锥曾彼此重迭,而你永远改变了我的星轨。纵使再不能相见,你仍是我所在的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网永恒的组成。”
浑浑噩噩走下二楼,细若蚊呐的声音呼唤管家,为她递一杯水。
尘封的工作室大门被推开,女主人走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尘不染的环境,迭得整整齐齐的画稿,毫无艺术家气质,更像情景摆设。
修长的手拿起桌上的画稿。
算是他最大的自我命题作品。
然而高大男人并没有像往常那般,速度出现在她身边,有求必应。
阳光照进花园的午后,就像得到感应,沉睡的女主人从昏睡中醒来。
默默无私,予取予求。
明明可以在虚拟世界大展手脚,做一个仿生人艺术家,却偏偏要跟随她画一些手绘图。
但女主人看了一会儿,就从自己的画册里,翻出一张画,摆放在《宇宙之网》上方。
《宇宙之网》是对她作品的改造,是另一种模仿。
阴影不知不觉笼罩他们上方,待他们察觉,后脖子衣领就被扯住,两个小孩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当小猪仔一样拎起。
拥有数颗闪亮的星体,精准的轨道痕迹,那些轨迹似乎经过精密计算,互相交织,成了铺陈一整个画面的网,所以作品名叫《宇宙之网》。
他的画里不乏自我命题的作品,但都带着主人作品的痕迹。
如今孩童流连其中,捉迷藏扑倒,令主人心疼无比,只能早早收了画具遁回宅子,眼不见为净。
“不敢看不敢看,看了奶奶一定要骂你。”
女主人看了很久,目光才移向画作的标签位置。
前脚刚走,小孩就与同伴点燃打火机,灼烧一只螳螂。
暗色的遮尘布揭开,现出透亮的玻璃体,看一眼,就能明白小孩们到底在怕什么。
“不要啊!那是鬼!”
而恒星是宇宙热量的源头,没有恒星存在,那么光子很难诞生,宇宙也将是一片黑暗。
恒星光谱上,温度越高,颜色越蓝,明明是能瞬间气化大多数物质的魔鬼般存在,色相却是那么温柔。
他好像很熟悉宅子的格局,径自走到角落,掀起一块遮尘布,身后顿时传出小孩的尖叫——
而他也愿意,让他的光照给那些小星体,让他们接收后,各自使用,各自美丽。
从这儿可以看出,仿生人意识到,那颗蓝星,是他。